楚砚沉静静看着她思索时微蹙的眉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若无法全身而退,不如祸水东引。”
柳云萱蓦然抬眼,“王爷的意思是?”
“粮草之事,关键在于‘及时’,‘足量’,‘无损’。”
楚砚沉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若此时,京城突然出现另一件更紧要有利可图的大事,且与某些大人物切身相关,吸引所有目光呢?”
“若有人比柳家更急更‘适合’接下这军粮的差事呢?”
他转过身,昏暗的光线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那双黑眸亮得惊人,“比如说,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需要大量采购特定药材,这些药材恰好掌握在与柳家不对付的某人手中。”
“又或者,京城粮价因某些‘意外’波动,有人急需平抑粮价稳定民心以赚取政绩,自然会主动将烫手山芋揽过去。”
柳云萱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明白他的谋划!
这是要制造一个更大的漩涡,将水搅浑,让原本盯着柳家的饿狼被新的猎物吸引,而能操作这一切的楚砚沉,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病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唇角缓缓勾起抹狡黠的弧度,“王爷此计甚妙,只是这‘时疫’所需药材,或平抑粮价的‘意外’操作起来,需得极精准的手法,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楚砚沉微微一笑,那笑容苍白却笃定,“王妃放心,本王久病成医,对些许药材特性,倒也略知一二,至于京城粮市,恰巧昨日‘翰墨雅集’的伙计墨池,似乎听来些关于漕帮与几家大粮商龃龉闲话。”
他连执行的人都想好了!
柳云萱深深看他一眼,心中的怀疑愈发加深,明明看着病弱的不能自理的靖王,竟然有如此谋划,他真的像表面如此吗?
“既如此。”
柳云萱伸出手,指尖在微凉的空气中点了点,如同敲定一笔巨额投资,“便依王爷之计,我负责让柳家的‘无能’表现得合情合理,王爷负责将这潭水搅得天翻地覆!”
“合作愉快,王妃。”楚砚沉虚虚一握,指尖与她短暂相触,冰凉与温热的碰撞,激发出无形的火花。
接下来的几日,靖王府外松内紧。
柳云萱迅速修书一封给柳万三,信中只提王府开支浩大,“翰墨雅集”初现成效却需大量本金周转,暗示柳家现银流紧张,无力承接大宗采购,请父亲暗中配合,示弱于外。
同时,她以整顿王府产业为名,将柳家部分明面上的资产做些看似混乱的调整,营造出一种“新任王妃急于表现却经验不足”的假象。
楚砚沉这边,则更为隐秘。
周伯称病告假了两日,再出现时,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对楚砚沉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墨池往城南跑得更勤了,有时带回的不是铺子营收,而是几句看似无心的市井传闻。
暗流涌动之下,京城的气氛果然开始变得微妙。
先是某位御史酒后“失言”,提及去年北疆粮草霉变旧事,隐晦质疑兵部与皇商勾结,虽很快被压下去,却在某些人心中埋下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