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琴的待遇最先遭殃。陈承安运起体内灵力,指透千钧,本意是模仿电影里那潇洒不羁的拨弦,结果“铮”地一声爆响,不是弦崩断,就是琴板裂开细纹。那声音,不似琴鸣,倒像是山野巨熊暴躁地撕扯老树皮,嘎吱作响,听得人牙酸心颤。
老管家福伯第一次听见时,正提着水壶浇花,手一抖,半壶水全贡献给了自己的布鞋。
长箫就更别提了。陈承安气海深沉,肺活量远超常人,可吹箫讲究的是气息绵长控制精妙,他哪懂这个?一管子气蛮横地灌进去,那箫发出的就不是“呜咽”,而是“呜嗷”——一种介于野驴哀嚎和北风灌破瓦罐之间的尖锐怪响,极具穿透力。
厨娘王婆婆当时正在厨房和面,一声“呜嗷”突袭而来,吓得她手里的面团直接飞上了房梁,至今还黏在那里风干。
鸡飞狗跳?那都是轻的。
院子里养的那几只下蛋母鸡,原是散养着捉虫子的,自打陈大少开始修行音律,它们就集体患上了“间歇性惊厥症”,听见第一个怪音就扑棱着翅膀疯狂逃窜,蛋也不下了,整日缩在鸡窝最深处,瑟瑟发抖。
隔壁家的大黄狗,以往总爱溜达到院门口讨食吃,如今只要陈承安的院门一开,它夹着尾巴掉头就跑,呜咽着钻回自家狗洞,任谁叫都不出来。
最遭罪的,莫过于那对受雇照料他起居的老夫妇,福伯和王婆婆。
两位老人年事已高,本想找个清净人家安享晚年,谁曾想摊上这么一位“音律魔星”。那魔音穿脑,无孔不入。王婆婆煮饭能听见,福伯扫地能听见,就连夜里躺下了,那可怕的调子还在脑子里嗡嗡回响,绕梁三日?不,这简直是索命三年!
不过七八日光景,二老的眼窝深深凹陷下去,脸色蜡黄,走路都开始打晃,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神。
终于,在一个午后,陈承安正在尝试一种自创的“琴箫合奏”——即左手勉强拨拉一下幸存的琴弦,右手同时举起长箫猛吹,制造一种天地混沌、阴阳未分的恐怖噪音时——
福伯和王婆婆互相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到了他面前。
陈承安一个音节卡在箫管里,诧异抬头:“嗯?何事?”
只见福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公…公子…公子饶命啊!”
王婆婆也跟着跪下,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公子…老身…老身还想多活两年,伺候公子…心有余…力不足了啊…您行行好,放过我们这对老骨头吧…”
陈承安愣住了,看着眼前二老一副奄奄一息、即将油尽灯枯的模样,再看看手里裂了缝的琴和快被口水浸透的箫,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
“呃…我这…真有那么难听?”
福伯哭得更凶了,磕磕巴巴地说:“公子…老奴不敢欺瞒…您那箫声一响,老奴就觉着黑白无常在门口晃悠…那琴音一起,又像是牛头马面在敲锣…”
陈承安:“…”
他看着快要昏厥过去的二老,再想想最近确实不下蛋的鸡和见他就跑的狗,沉默了半晌,终于悻悻地放下了手中的“凶器”。
小院终于暂时恢复了宁静。
只有房梁上那个干瘪的面团,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恐怖的“音律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