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说的话自然是在陈承安意料之内的。
他差陈一前去,并没有拿出什么信物,实际上他已经是丹盟长老院的六长老了,这是丹阳子死乞白咧地将他拉到丹盟的。
以陈承安如今在丹盟的地位,别说取两味药,就是二十味药也是不在话下的。
但陈承安没给信物,这就没办法了。
丹盟有丹盟的规矩,谁取药,要么提供一份手书,要么提供一件信物,而且信物日后还要换成手书,这些是要存入取药记录的。
所以空着手是取不来药材的,可以用等价的银钱购买,这样就不算是取,而是买,有了买卖,自然入账,这样药材去向就会有完整的记录,免得有人监守自盗。
五百万两黄金,换算便是五千万两白银。若是在天元界通道尚未断绝的年月,这不过是区五枚下品灵石的价值。然而,自那连接上界的通道关闭,人间界开采的灵石不再供奉天元界,此界的灵石便渐渐充裕起来,其价值相较凡俗金银,自然下跌。如今市价,一百万两银子方可购得一枚灵石。即便如此,陈承安所需的七味灵药中,一味作价五十枚下品灵石,已是相当公道的价格。
这笔财富,于如今的武安侯陈承安而言,确乎算不得什么。他此刻点明药价,并非炫耀,实则是想令陆鸿渐这位饱学大儒明白一个道理——天下从无凭空而降的恩惠。救治他沉疴所需的七味主药,若皆以此价计,那最终成丹之费,几近于南越国十数载的岁入总和。这是一笔足以倾覆小国的泼天巨款。
身为当事人的陆鸿渐,闻此天价,饶是他修为已臻天灵境门槛、心志素来坚韧,此刻亦是神魂剧震,背脊隐隐渗出冷汗。
陆鸿渐的内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激荡起惊涛骇浪,随即又被无边的冰冷与苦涩淹没。
“五千万两……一味药……” 这几个字眼在他脑中反复轰鸣,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得他心头剧痛,几乎喘不过气。
他一生清高自守,寒窗苦读,以圣贤道理砥砺心志,踏入修行之路亦是如此。凭借绝佳的资质、坚韧的意志和胸中万卷诗书带来的深厚感悟,他硬是靠着水磨工夫,一点一滴积攒修为,磕磕绊绊却从未动摇地攀至天灵境的门槛。
其间虽闻灵药玄妙,却深知其价不菲,更是从未动过倚仗外物速成之念。他引以为傲的,正是这份“以勤补拙”、“以悟代药”的清正风骨。可如今…… 仅仅是为了救治他这具残破躯壳中的一缕生机,一味药便要耗尽如山海般的财富?七味药的价值,竟可抵南越十数年国祚?这数字本身带来的冲击已足够骇人,更深层的,是一种近乎荒诞的悲凉与自嘲。
“老夫这风烛残年之身,竟值得如此泼天富贵?”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藏在破旧袖袍下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巨大的荒谬感之后,随之涌起的便是浓得化不开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