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堂内室沉淀着墨汁般的黑暗,唯有几束月光从窗棂裂隙穿刺而入,在地面凝成惨白的刀痕。
拓跋玉蜷缩在拔步床阴影里,双臂如铁箍般勒住隆起的腹部——这个最畏黑暗的西戎小公主,今夜竟亲手掐灭了所有光源。
三个时辰前与白战的争吵碎片仍在颅腔内飞旋,每一次回忆都引发更剧烈的寒颤,齿间早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她却尝不到丝毫腥甜。
外厅里,锦书手中的绞金丝帕子已渗出暗红,年长侍女盯着铜漏嘶声念叨:“亥时二刻了!王爷未归,王妃滴水未进...”
她忽被自己袖口的湿冷惊醒,低头才见掌心早被指甲掐出四个血月牙。
暖翠正死死抠住黄杨木茶盘边缘,木刺扎进指尖也浑然不觉,只盯着内室门缝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发怔。
突然,?天际青光一闪?。咔嚓的雷鸣声中,?银亮电光划破夜幕?,?雨点先是疏落敲窗?,?转眼便成滂沱大雨?。
拔步床上,拓跋玉?身子猛地一颤?,?双手揪紧织金锦被?,?枕面刺绣被攥出深深皱褶?。
当雷声再响时,她?闭眼捂住耳朵?:“夫君,救命!” ?密集雨声如潮涌来?,?顷刻淹没了她的呼喊?。
竹林深处,白战正盘膝调息,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烦闷。那场与拓跋玉的争执,字字句句仍如芒刺在背。
“咔嚓!!!”
一道惨白的闪电,仿佛将墨黑的苍穹生生劈开一道豁口。
紧随其后的炸雷如同远古巨兽在头顶咆哮,震得整片竹林簌簌颤栗,万千竹叶瞬间抖落冰冷的雨珠。
白战如遭重锤,瞬间从地上弹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不是因为这雷霆之威,而是那雷电劈落的方位——直指王府内院。
一股冰冷的不祥预感,好似阴冷的毒蛇,倏然缠绕上他的脊柱,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玉儿!”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瞬间压过了天地间的一切轰鸣。
再无半分迟疑。白战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撕裂重重雨幕,从来时的小巷疾射而出。
他脚尖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仅轻轻一点,人已如鬼魅般腾空数丈,内力鼓荡之下,轻功催发到极致。
密集的雨点砸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浇不灭他心头那股愈燃愈烈的恐慌。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夹杂着越来越响的雨声,但他耳中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王府高大的朱漆大门在雨夜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守门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挟裹着冰冷水汽和泥土腥气的黑影已卷过身前。
带起的劲风刮得他们脸颊生疼,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容,更别提阻拦。
那黑影毫不停滞,瞬息间便消失在影壁之后,只在朦胧的灯笼光晕下,留下一地飞溅的水花和弥漫开的寒气。
“谁?!” “有刺客?!” 侍卫们的惊呼声被淹没在滂沱大雨中,显得苍白无力。
白战身形如电,穿过熟悉的回廊庭院,每一步踏下,积水四溅,泥泞沾染了他昂贵的蟒袍下摆,狼狈不堪,他却浑然不顾。
他心中那份不安,已膨胀成灭顶的窒息感,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快!再快一点!”他在心中呐喊。
澄心堂那熟悉的殿门就在眼前。门外值守的侍卫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透、泥浆裹身的身影。
白战犹如地狱里冲出的恶鬼,带着一股凶戾无比的气势直冲殿门,惊得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王……” 侍卫的呼喊尚未出口,殿门已被一股沛然巨力“砰!”地一声猛然推开!
厚重的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骤然撕裂了殿内近乎凝滞的死寂。
殿内烛光摇曳。外厅侍立着的几名贴身侍女,正因王妃不知所踪而惶惶不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扭头望向门口。
只见昏暗的光线中,一个身影突兀地矗立在那里:长发凌乱地贴在惨白的脸上,淌着浑浊的泥水。
昂贵的锦袍湿透紧贴身体,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上面溅满了泥点;双眼布满血丝,宛若燃烧着幽暗的火焰,急促的喘息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副模样,在烛光摇曳、风雨交加的夜里,简直如同索命的恶魂骤然降临。
“啊——!” 侍女们的尖叫声几乎要冲破喉咙,惊恐地挤作一团。
然而,她们的惊恐还未完全爆发,那“恶鬼”已无视了她们的存在。
白战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瞬间扫过空旷的外厅,没有半分停留,身形一晃,已如风般掠过她们,径直冲向内室方向的回廊。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他离开前还赌气背对着他,此刻却让他心胆俱裂的人儿。
通往内室的回廊并不长,不过十数步的距离。然而此刻在白战脚下,却漫长得如同跋涉了千山万水,横亘了一个世纪。
每一步落下,都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水。廊外暴雨如注,哗啦啦砸在瓦片和青石地上,形成一片混沌的白噪音,却更衬得回廊内死寂得可怕。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如风箱的呼吸声,以及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疯狂擂动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恐惧。
他站在了内室的雕花木门前。门上精致的镂空纹样,此刻在他眼中扭曲得如同鬼画符。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侧耳,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听觉上。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预料中因雷雨而起的低泣,没有因腹痛发出的呻吟,甚至没有一丝细微的翻身声响。
只有无边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混合着从门缝里渗出的、内室特有的熏香与潮湿混合的微浊气息。
这死寂,比刚才那撕裂天地的惊雷,更让白战感到惊怖。
“玉儿?” 他试探着低唤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到自己都感到陌生。
没有任何回应。门内仿佛是一个吞噬一切声音的黑洞。恐慌似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
他再也无法克制,猛地伸手推向房门。“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门被推开。
一股更浓郁的、带着沉闷尘埃和湿润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黑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内室没有点灯!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光,窗外暴雨肆虐,没有一丝光亮透入。
眼前是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黑暗犹如冰冷的实体,瞬间包裹了他,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玉儿,最是怕黑怕雷雨,澄心堂的内室何时在夜里熄灭过灯火?!
一股暴戾的怒火“腾”地一下直冲顶门。这些下人,这些奴才是怎么做事的?!
王妃有孕在身,雷雨之夜,竟敢任由内室漆黑一片?!她们该死,通通该死。
然而,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雷霆之怒,在触及舌尖的瞬间,被他用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了回去。
胸膛剧烈起伏,一股灼热的气流在胸中左冲右突,憋得他眼前发黑。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找到玉儿,必须立刻找到玉儿。
他强忍着杀人的冲动,凭着记忆踉跄地扑向内室案几的方向。
手指在黑暗中急切地摸索,打翻了妆奁,碰倒了笔架,终于在冰冷的桌面上触到了熟悉的火折子和烛台。
他的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握不稳那小小的火折子。几次摩擦,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终于,“噗”地一声,一簇微弱的火苗蹿起,点燃了蜡烛。
昏黄摇曳的烛光,像是溺水者抓住的稻草,艰难地撑开了一小圈光晕,勉强驱散了近处的浓稠黑暗。
光晕所及之处,锦被凌乱地堆在拔步床榻的一侧,玉枕歪斜……唯独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拔步床内,空空如也!
白战的目光死死盯在那空无一人的床榻上,瞳孔骤然收缩。
烛火的光芒映在他眼中,跳跃着,却是一片冰冷的、燃烧的赤红。
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晃了一下。
随即,那积压在胸口的滔天怒火,似压抑已久的火山,裹挟着极致的恐慌与自责,轰然爆发。
“来人!!!” 白战猛地转身,对着洞开的内室门扉,发出一声震耳欲聋、足以撕裂雨夜的咆哮。
声音里充满了狂暴的戾气与绝望的恐慌,“有喘气的没有?!滚进来!!!”
那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嘶吼,穿透雨幕,震得整个澄心堂仿佛都在颤抖。
外厅,被白战先前闯入吓得魂不附体、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锦书,听到这声饱含杀意的怒吼,吓得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内室门口,脸色苍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婢……奴婢在!王爷……王爷有何吩咐?”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白战此刻俨如修罗般的脸。
白战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烛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湿透的衣袍紧贴身体,往下滴着浑浊的水,在脚下汇聚成一小滩。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更显得他面目狰狞,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王妃人呢?!!”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连个人都伺候不好,本王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有何用!!!”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柱上,“咚”的一声闷响,木屑纷飞,拳头瞬间变得通红。
锦书和后面跟过来的侍女们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连连磕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奴婢……奴婢不知……方才王妃还在床上歇息……奴婢们在外间守着……听到雷声进来查看时……就……就不见了王妃踪影……奴婢们找遍了外厅和回廊……不敢进内室惊扰……王爷饶命啊!”
“不知?!不见了?!” 白战气得浑身发抖,一股强烈的杀意在胸中翻腾,目光扫过这群抖如筛糠的下人,每一个都该死。
然而,残存的理智死死掐住了这个念头。现在!立刻!找到玉儿。
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命令,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变得嘶哑扭曲:“废物!统统给本王滚去找!澄心堂内!王府上下!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妃给本王找出来!快去!!!”
“是!是!奴婢(奴才)遵命!”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出内室。
带着哭腔的呼喝声和纷乱的脚步声迅速在王府各处响起,与滂沱的雨声混杂在一起。
白战也没闲着。他像一头被逼疯的困兽,开始在澄心堂内外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烛台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昏黄的光晕随着他急促的步伐剧烈晃动,在墙壁上投下庞大而扭曲的影子。
他一把掀开拔步床垂落的厚重帷帐,仔细检查床榻的每一个角落,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他推开窗边的软榻,挪开巨大的檀木衣柜,连衣柜后面狭窄的缝隙都不放过,手指沾满了灰尘。
他冲进放置书卷的耳房,哗啦啦掀翻书架空无一物。他奔向小厨房,灶台冰冷,水缸深幽……没有!都没有!
他的动作越来越粗暴,范围不断扩大。书房里的博古架被他一脚踹得摇晃,珍玩瓷器噼里啪啦摔碎一片。
他踹开偏殿的门,里面只有几张空置的矮榻。他冲进浴房,扯开巨大的浴桶盖子,里面只有半桶冰冷的清水……每一次满怀希望的搜寻,换来的都是更深沉的绝望。
烛光摇曳,映着他布满血丝、如同恶鬼般的双眼,汗水混合着泥污,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不断滴落。
时间在焦灼的搜寻和绝望的落空中一点点流逝。窗外的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愈发狂暴,势要将整个天地都冲刷殆尽。
王府各处的灯笼火把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光影幢幢,如同鬼火。
丫鬟小厮们战战兢兢的呼喊和脚步声断断续续传来:“王妃……王妃您在哪啊……”“王妃……王妃……” 每一次呼喊都像针一样扎在白战的心上。
子时的更鼓,穿透重重雨幕,遥远而又清晰地传来。
“咚——咚——”
那声音像丧钟,重重敲打在白战的心头。已经过了子时了!玉儿……玉儿怀着他的骨肉,在这冰冷的暴雨之夜,失踪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她能去哪里?她那么怕黑怕雷!她能撑多久?腹痛发作了吗?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咽喉。白战踉跄一步,扶住冰冷湿滑的廊柱,才勉强站稳。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痛苦万倍。
自责如同无数条毒蛇,狠狠地噬咬着他的灵魂。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廊柱上,骨节传来钻心的痛楚,却丝毫不及心中的悔恨之万一。
“白战!你这个混蛋!世界第一的混蛋!!!” 他低吼着,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楚。
“你明知道她有孕在身,身体不适,你还跟她置气;你还赌气离家出走,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雷雨交加的夜里,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丈夫!!”
他恨不得时光倒流,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玉儿若有半点差池,他万死难赎。
王府几乎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池塘边、假山石洞、后花园的凉亭、甚至是马厩草料堆……所有可能藏身甚至不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反复搜查过。
回禀的下人一个个面如死灰,带来的都是让他心脏一次次沉入冰窟的消息:“启禀王爷……没……没有找到王妃……”
“王爷……那边也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将他淹没,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
愤怒、焦灼、狂暴……都化作了无边的冰冷和死寂。
白战失魂落魄地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挪回澄心堂内室。
他浑身湿透,泥污满身,昂贵的锦袍破烂不堪,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他再也支撑不住紧绷的身体,高大的身躯倚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无力地滑坐下去,最终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精雕细琢的木门硌着他的脊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那万分之一。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屈起的双膝之间,身体微微颤抖。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浸湿了膝盖上的衣料,带来一片刺骨的冰凉。
耳边是窗外永无止境的暴雨声,是远处侍卫们疲惫而绝望的搜寻呼喊,是自己粗重而空洞的喘息……世界一片灰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玉儿……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让我找到你……哪怕打我一顿,骂我一场……求求你……
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喊,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滚烫的烙铁上烙过,带来尖锐的痛楚。
巨大的自责如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是他,都是因为他愚蠢的赌气。
他把她一个人抛在这雷雨交加、她最恐惧的夜里。她怀着他们的孩子,身体不适……而他做了什么?!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意识也因极度的疲惫和冰冷而开始涣散的边缘。
?一丝异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微尘,悄然划过他混乱的感知。?
白战埋在膝盖里的头颅猛地一顿。那似乎……是一种声音?
极其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被淹没在磅礴的雨声和他自己沉重的呼吸里。
像是什么东西在极其艰难地……喘息?极其短促,极其微弱,细若蚊蚋,且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被掐断。
幻觉?是绝望到了极点产生的幻听吗?还是窗外风雨的某种巧合的韵律。
心脏,在这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连带着呼吸都骤然停滞。
他猛地屏住了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胸腔里那口灼热浑浊的空气死死压住,连带着身体所有的颤抖都强行抑制。
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被无限拉远。窗外的暴雨轰鸣依旧,侍卫的呼喊若有若无。
但此刻,他所有的感官,凝聚成一根无形的、绷紧到极致的弦,死死地、不顾一切地锚定在听觉上,捕捉着那一道几乎不存在的微小声息。
没有……刚才那一下……是错觉吗?冰冷的绝望再次涌上心头,比刚才更甚。难道连一丝渺茫的幻象,命运都要吝啬给予。
“?咝……?”
极其轻微的,带着一丝粘滞感和强烈痛苦的抽气声,极其短暂地响起,随即又陷入沉寂。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重新被绝望淹没的刹那,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似乎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就在……就在拔步床的方向。
白战像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猛然从冰冷的地面上弹起,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与他方才瘫软如泥的姿态判若两人。
起身带起的风声,甚至盖过了他自己此时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的心音。那声音大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
他顾不上湿透沉重的衣袍下摆拖在地上沾染更多灰尘,也顾不上自己此刻像个疯子一样的形象。
他所有的意识都聚焦在两点:?声音来源?和?绝对安静?。他像一只在黑暗中潜行、追踪着致命蛛丝马迹的猛兽,所有的力量都被压缩在足尖和腰腹。
每一步落下都轻得如同鸿毛点地,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这份极致的轻,与他内心狂涛般的惊涛骇浪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