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澄心堂内,暖炉氤氲着药香。白战紧握着拓跋玉微凉的手,劫后余生的目光胶着在她苍白却重焕生机的面容上,满腔劫后余悸与失而复得的喜悦正欲倾吐。
就在这温情脉脉、相对无言胜有声的当口,一旁侍立的王慎之躬身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医者的谨慎与关切:“王爷。”
他稍作停顿,待白战目光转来,才恭敬续道,“王妃千金之体初醒,元气大伤,实需卧床静养数月,万不可劳神费心。”
他抬眼看了看白战同样不佳的脸色,又轻声补充:“王爷……您此番失血亦是甚巨,务必按时进用些滋补气血之物调养,方是长久之计。”
王太医话音甫落,白战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几分,望向王慎之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感激。
他松开拓跋玉的手,转身郑重的对着王慎之抱拳深深行了一礼:“此番内子得以回天,全赖慎之妙手仁心。此恩此情,白战铭记五内。若非慎之,内子恐……”
那“凶多吉少”四字哽在喉间,终究未曾出口,只余满眼的后怕与谢意。
王慎之见状,惊得慌忙侧身避礼,连连躬身回礼,语气诚惶诚恐:“王爷折煞下官了!治病扶伤,乃医者本分,天职所在。王爷如此大礼,下官万万担当不起!”
他额角隐隐沁汗,只觉得这位杀伐果断的王爷此刻的感激之情,比雷霆更具威压。
王慎之躬身告退,语气恭谨沉稳:“王爷,王妃既已无性命之忧,下官职责所在,需回太医院述职当值。汤药与膳食方子已交于王府管事,定时服用即可。” 他深深一揖,宽大的太医袍袖垂落在地。
白战的视线片刻不离榻上的人儿,只微微颔首,目光未曾稍离拓跋玉苍白却因他注视而泛起一丝红晕的脸颊。
他沉声道:“有劳。”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内室厚重的锦帘。门外值守的侍卫统领应声而入,甲胄轻响。“来人,护送王太医回宫,务必周全。”
“遵命!”侍卫统领抱拳领命,侧身肃容引路,“太医大人,请。”
玉慎之再次行礼,随着侍卫统领的脚步悄然退出了这片劫后余生的静谧之地。
内室重归安静,唯有角落鎏金兽首香炉袅袅逸出的安神香缭绕不去,混合着淡淡的药味。
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然而,这份静谧中却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压抑感,如同凝固的铅块,源头便是兀自矗立在床榻不远处的拓跋野。
这位威震朔北的西戎王子,此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与神魂。
他魁梧的身躯僵硬如石雕,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目光空洞地落在虚空某处,又似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昨夜那场因他而起的滔天祸事。
玉太医的进出、侍卫的领命、甚至白战那饱含警告意味的逐客令飘入耳中,都未能将他从深不见底的自责深渊中拉回半分。
他像一座孤绝的山峰,矗立在悔恨的风暴中心,周身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颓丧与绝望。
眼前不断闪回的是碎裂的门板、楚言飞溅的鲜血和他痛苦的闷哼,他仿佛看到暴雨中妹妹单薄踉跄的身影、她扑倒在地时裙裾上刺目的泥泞……还有白战抱着浑身湿透冰冷、气息奄奄的玉儿冲入澄心堂时,那双赤红欲裂、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
每一个画面都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如果……如果昨日他没有因军务烦心强拉妹夫喝酒,如果他没有因赌气醉倒在西殿……楚言不会为给他送薄毯被门板砸伤手臂。
玉儿更不会在得知消息后担心他的安危,顶着倾盆暴雨亲自寻他,以至心力交瘁、寒气侵体,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险些亲手毁了两个他最在乎的人!
白战的目光终于从拓跋玉脸上移开,冰冷地扫过纹丝不动的拓跋野。
那背影里的沉痛他并非看不出来,但此刻,任何形式的哀伤忏悔,都比不上玉儿需要静养这一件事重要。任何多余的气息,都可能惊扰了她脆弱的元神。
他小心翼翼地将拓跋玉的手臂放回锦被之下,掖好被角,确认她没有丝毫不适后,才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床前投下一道阴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几步便走到拓跋野面前,足下无声,却带着千钧之力。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抬手,干燥而带着薄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拓跋野绷紧如铁的肩甲上。那力道不似安抚,更像是一种冰冷的驱离信号。
“大哥。” 白战的嗓音低沉平稳,却似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拓跋野麻木的神经上,“王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
他刻意强调了“玉儿身子虚,需静养”这几个字,目光锐利如鹰隼,锁住对方失焦的瞳孔,“外头风雨虽停,军营不可一日无帅。若无事……”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逐客之意已昭然若揭,“请回吧。早膳简薄,本王就不虚留了。”
他甚至不给拓跋野任何辩解或道歉的机会,他已骤然转身,玄色衣袂带起一阵冷风。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入口,一把掀开那垂地的珠玉锦帘,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身影瞬间隐没于外室稍显明亮的晨光中。
“来人!” 一声更显冷厉的呼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澄心堂的外间,“送客!”
门外值守的侍卫显然是训练有素,早已在统领护送太医时便已候命。
闻令立刻有两名身形矫健、面容肃然的侍卫跨步而入,动作迅捷利落,对着拓跋野的方向躬身抱拳,声音洪亮却毫无温度:“拓跋公子,请!”
这一声“请”,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醒了拓跋野浑噩的神经。
他心尖猛地一颤,空洞的双眼终于聚焦,看清了眼前肃立的侍卫,听到了帘外尚未散尽的余音。
一股混杂着巨大羞惭、无地自容和刺骨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知道,他的妹夫,这位以铁血手腕着称的镇北王,是真的动怒了。
这怒意并非源于个人恩怨,而是源于对他惊扰了玉儿休养之地、带来无妄之灾的滔天不满。
这王府澄心堂,此刻已容不下他这个“罪魁祸首”一丝一毫的气息。
所有的辩解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还能说什么?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像是要把满腔的苦痛咽回去。
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终于颓然地垂下头,不再看床榻上的拓跋玉,仿佛怕再多看一眼都会灼伤自己。
他默默地、僵硬地转身,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拖着千斤镣铐,跟随着侍卫,一步步挪出了温暖的内室,踏入稍显清冷的外间,再穿过雕梁画栋的门厅,走出了澄心堂厚重的朱漆大门。
门外,雨后初晴的晨光格外清冽,带着草木湿润的芬芳。
柔和的曦光抚过王府飞翘的檐角,在青石地砖上流淌。
然而沐浴在这晨光中的拓跋野,身影却显得无比萧索、佝偻,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脊梁。
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那身象征荣耀与力量的银甲,在朝阳下反射着冷硬的光,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灵魂深处弥漫的灰败。
魁梧的背影在长长的回廊、在空旷的庭院中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王府巍峨门楼投下的影子里,如同被这片属于白战和拓跋玉的天地彻底抹去。
几乎在拓跋野的身影融入门外晨光消失不见的同一瞬间,澄心堂内室那刚刚落下的珠帘再次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撩开。
白战去而复返,方才面对拓跋野时的冷厉与锋芒瞬间收敛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他几步便跨回床榻边,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风。
床上的拓跋玉在他离开的短暂时间里,似乎又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长长的睫羽不安地颤动着,眉心微蹙,苍白的唇瓣无意识地抿着。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雪貂绒毯,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美人。
白战的心瞬间被攥紧,方才强行压下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
他小心翼翼地俯身,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将绒毯连人一起轻轻抱了起来。
拓跋玉嘤咛一声,本能地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随即似乎嗅到了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小脸下意识地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蹭了蹭,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玉儿乖,我们去暖暖身子。” 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他没有唤侍女。此刻,他不允许任何人再有半分可能惊扰她。
他抱着她,像一个捧着稀世珍宝的守卫,沉稳而迅速地步出内室,穿过铺着柔软波斯地毯、陈设雅致却略显空旷的外厅,没有停留。
接着,他转入一条通向王府深处、更为隐秘的暖廊。廊下地龙烧得正旺,温暖如春,两侧悬挂的名贵字画在暖风中微微摇曳。
回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由整块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月亮门,门上浮雕着缠枝莲纹,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门后,便是王府禁地之一,专为白战和拓跋玉所设的白玉汤池。
白战用肩膀抵开那扇沉重的玉门,一股浓郁湿润、带着硫磺和名贵药草混合气息的暖流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界残留的凉意。
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由整块莹白暖玉砌成的汤池呈现在眼前。
池水清澈见底,因加入了特制的疗伤药散而呈现出淡淡的浅碧色,正袅袅升腾着乳白色的氤氲水汽,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的云雾之中。
水池四周镶嵌着夜明珠,即便在白日,也散发着柔和的珠光,映照着玉璧和水波。
白战抱着拓跋玉,径直走到池边一块干净温热的平台处。
他先将怀中人儿轻柔地放下,让她倚靠在一处特意设计的、铺着厚厚绒垫的玉榻上,确保她不会滑倒或受凉。
之后他才直起身,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碍事的衣物。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显而易见的急躁,却又不失条理。
他解开腰带,那件价值连城却沾满血污的破烂蟠龙袍被毫不怜惜地扯下丢弃在一旁。
接着是同样染血的中衣系带,三两下便被扯开,露出精壮结实、线条流畅却布满新旧疤痕的蜜色胸膛和脊背。
最后,他褪下了下身的黑色纨素绫长裤,只余一条贴身的月白色薄绸中裤,紧绷的布料勾勒出腿部遒劲的肌肉轮廓。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回到拓跋玉身边。水汽蒸腾,将他冷峻的眉眼也熏染得柔和了几分。
他蹲下身,目光专注而温柔地落在妻子身上。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他轻轻揭开那层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雪貂绒毯。
温暖的空气接触到拓跋玉仅着单薄寝衣的身体,让她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白战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他解开她粉色寝衣领口的盘扣,丝滑的衣料顺从地滑落肩头,露出大片莹白却毫无血色的肌肤,以及线条精巧的锁骨。
接着是寝衣的腰带,被他轻柔地抽离。寝裤的系带也被解开,顺着她纤细无力的双腿褪下。
很快,拓跋玉身上便只剩下了贴身的小衣,是一件用最上等软烟罗制成的藕荷色肚兜,上面用银线细细刺绣着并蒂莲开鸳鸯戏水的花纹,衬得她肌肤越发剔透脆弱。
下身则是一条同色的、边缘缀着细密珍珠的及膝绸裤,勾勒出少女般纤细的腿部线条。
薄薄的衣料下,玲珑的曲线隐约可见,却更显出一种病后的孱弱之美,如同雨打过的梨花。
她被这样半褪衣衫,暴露在温热的空气和水汽之中,意识似乎又清醒了几分。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迷蒙如秋水般的眼眸对上了白战近在咫尺的、写满疼惜与忧惧的深瞳。
一丝羞赧的红晕艰难地爬上她苍白透明的脸颊,她本能地想蜷缩起来,却被他温柔而坚定地阻止。
“别怕,是为夫。”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无尽怜爱。
他倾身,一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和腿弯,一手护住她的头颈,再次将她稳稳地抱离玉榻。
赤足踩在光滑温润的玉石板上,一步一步走向那泛着诱人暖光的汤池边缘。
温热的湿气拂面,带着奇异的药香。水面倒映着穹顶夜明珠的光和华丽的玉璧,也倒映着他抱着她、走向温暖新生的坚定身影。
终于,他结实的小腿感受到了池水的暖意。他抱着她,没有丝毫犹豫,沉稳而缓慢地踏入了那浅碧色的、氤氲着疗愈生机的暖流之中。
温热的水流瞬间温柔地包裹上来,熨帖着两人紧绷的神经和冰冷的身躯,驱散着昨夜的血雨腥风与彻骨冰寒。
水波荡漾开去,圈圈涟漪模糊了倒影,也仿佛暂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与伤痛。
白玉池内水雾氤氲,赤霞色花瓣随着涟漪在拓跋玉苍白的足尖聚散沉浮。
白战托着怀中人浸入暖流时,她裹着水痕的脊背擦过他胸膛伤痕,两道闷哼同时逸出:一声是痛楚的抽息,一声是情动的战栗。
“冷么?”他屈指刮去黏在她颈间的发丝,掌心却贪恋地停留在那段伶仃的锁骨上。
水面倒映着拓跋玉睫羽簌动的影子,她意识浮沉间偏头蹭过他虎口的箭茧,像归巢雏鸟确认栖木般无意识地呢喃:“夫君的血...是烫的...”
这句话彻底焚毁理智。白战猛然扣住她后颈转身,蒸腾雾气里骤然拉近的容颜还沾着昨日雨夜的泥痕。
他指尖发狠地碾过她眼下青影,仿佛要将拓跋野灌酒的罪证、暴雨里跌落的擦伤、鬼门关前游走的寒气统统揉碎在指腹。
可当拓跋玉因疼痛蹙眉的瞬间,所有暴戾又化作颤抖的亲吻,雨点般砸在她颤抖的眼睑。
“这里...”濡湿的唇沿着泪痕滑至唇角,“为寻我摔伤的。”
齿尖惩罚性地叼住下唇软肉,却在她吃痛吸气时慌忙改作舌尖舔舐。
血腥味在交融的呼吸里弥漫,不知是来自他咬破的唇,还是她咯血未愈的肺腑。
水波剧烈晃荡起来。白战突然将人抵在池壁蟠龙浮雕上,玄铁般的臂膀箍住她腰肢,另一只手却珍重万分地托住她后脑。
玉雕的龙鳞硌着拓跋玉光裸的脊背,而白战滚烫的胸膛正烙着她单薄的心口。
隔着湿透的藕合色色肚兜,那处昨日还插着金针的伤疤下,两颗心正以截然不同的节律狂跳。
他的心跳像攻城槌般撞着肋骨,她的心音却如将熄的残烛飘摇。
“玉儿的心跳...”白战突然埋头咬住肚兜系带,丝绸断裂声惊起水花四溅。
当心口那块幽蓝冰晶如烙印浮现眼前,他所有的动作骤然冻结。
昨夜濒死的记忆如毒藤绞紧咽喉,就是在这寸肌肤之下,她的心跳曾停滞三息。
拓跋玉在骤然袭来的凉意中微颤,尚未聚焦的瞳孔里映出丈夫目眦欲裂的脸。
他染血的指尖悬在伤痕上方剧烈颤抖,仿佛触碰焚天的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