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经人离开青阳镇三月余,忽见官道石碑上“梵音”二字渗血。
沙僧以指尖蘸血轻嗅,脸色骤变:“是龙血。”
敖烈猛然抬头,看到十里外王城上空,浮着一座倒悬的古老寺庙,名为“梵音寺”。
寺顶铜铃无风自动,铃声竟凝成实体,落地化作穿嫁衣的骷髅,提着白灯笼为众人引路。
猪八戒钉耙扫碎三具骷髅,嫁衣碎片却缠住他手腕,浮现出拓跋玉的笔迹:“勿近梵音寺。”
孙悟空火眼金睛穿透云层,只见寺底镇压着一条赤金龙影,逆鳞处插着半截诛仙剑。
“原来如此。”唐僧握紧九环锡杖,“此国以龙气养妖。”
入城后更显诡异:满城百姓颈后皆生鱼鳞,见僧人便咧嘴微笑,嘴角直裂到耳根。
驿丞接待时,敖烈发现他端茶的手腕内侧,有一片与百姓相同的鱼鳞。
当夜,敖烈潜入梵音寺。黄金棺中躺着一位沉睡的公主,眉心贴着敖烈三百年前赠予拓跋玉的护心鳞。
当他触碰鳞片刹那,公主突然睁眼,瞳孔里浮出拓跋玉残魂的虚影:“快走…国师要抽你的龙骨…”
窗外传来国师阴笑:“多谢三太子送来最后一块逆鳞。”
国师现出原形,竟是三百年前被敖烈斩杀的鲛人国祭司。
他以梵音国民为容器,收集拓跋玉散落的魂魄,就为今日炼化白龙真身。
猪八戒怒吼一声,九齿钉耙横扫而出,耙齿上寒光闪烁,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然而那鲛绡看似柔软,却坚韧异常,钉耙划过之处只留下几道白痕。
转眼间,无数鲛绡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将他裹成一个巨大的白茧。
“大师兄救命!”猪八戒在茧中挣扎,钉耙疯狂挥舞。每撕开一道缝隙,便有腐臭的鱼群从裂缝中涌出。
那些鱼尸早已腐烂,鱼眼中却泛着诡异的红光,利齿咬在钉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条腐鱼趁机钻入茧中,狠狠咬住猪八戒的耳朵。
“啊呀!”猪八戒痛呼一声,猛地甩头。他眼中凶光一闪,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竟将那条腐鱼生生咬碎。
腥臭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下,他呸呸吐了几口:“敢咬你猪爷爷?看耙!”
九齿钉耙突然暴涨三倍,耙齿上燃起熊熊烈火。猪八戒在茧中旋转如陀螺,火焰将鲛绡烧得滋滋作响。
一缕缕青烟中,隐约可见鲛绡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哀嚎。
沙僧见状,降妖宝杖重重插入地面。杖头金环剧烈震颤,发出清越的龙吟。
地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金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
“起!”沙僧大喝一声,试图召唤地脉之力。然而金光刚现,地底突然涌出漆黑的雾气。
雾气中,无数龙形怨灵张牙舞爪地扑来。它们龙鳞剥落,龙角断裂,眼中流着血泪。
一条怨龙直扑沙僧面门,龙爪在他脸颊上留下三道血痕。沙僧不退反进,降妖杖舞成一道金色光幕。
“诸位龙族前辈,得罪了!”他沉声道,杖法突然变得柔和,竟似在跳一场庄严的祭祀之舞。
怨龙们攻势稍缓,其中一条白龙怨灵突然口吐人言:“小和尚...快走...这寺底下有...”
语声骤断?,一道黑气从地底窜出,将白龙怨灵撕得粉碎。
孙悟空早已按捺不住,金箍棒迎风便长,化作百丈巨柱轰向梵音寺大门。
“给俺老孙开!”他一声暴喝,棒身与空气摩擦出炽热的火花。
“轰隆”一声巨响,寺门应声而碎。然而碎裂的木片中,突然飞出无数晶莹的光点。
那些光点在空中凝聚,竟化作拓跋玉的模样。数十个“拓跋玉”同时开口:“大圣...不要...”
孙悟空瞳孔骤缩,急忙收力。金箍棒在距离最近的一个幻影仅三寸处硬生生停住。棒风激荡,吹得那些幻影长发飞扬。
“该死!”孙悟空咬牙切齿,火眼金睛急速转动。他看出这些魂魄碎片与妖师性命相连,若强行打散,拓跋玉将永世不得超生。
敖烈眼见同伴受制,再也按捺不住。一声龙吟震彻九霄,苍穹之下,雪鳞耀世,百丈龙躯横贯长空!
银白色的龙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龙须如鞭,抽得空气噼啪作响。
“妖孽!”龙口一张,寒冰龙息喷涌而出。所过之处,地面结出厚厚的冰层。
妖师不慌不忙,手中骨杖轻点,竟将龙息一分为二。
龙爪如刀,直取妖师咽喉。妖师诡异一笑,不闪不避。
就在龙爪即将触及的刹那,殿内黄金棺中的公主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敖烈惊觉公主额间的护心鳞又裂开一分,急忙收势。
“哈哈哈!”妖师趁机反击,骨杖化作一条白骨巨蟒,缠住龙身。
蟒身生出无数骨刺,深深扎入龙鳞缝隙。“三太子,你越挣扎,那小丫头的魂魄就消散得越快!”
龙血顺着骨刺汩汩流出,滴落在地竟化作燃烧的血焰。
敖烈龙目充血,突然张开龙口,一口咬住自己的前爪。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硬生生扯下一片逆鳞!
逆鳞离体的瞬间,天地变色。乌云如墨翻滚,雷蛇在云层中狂舞。
敖烈将染血的逆鳞抛向空中,龙吟声中带着决绝:“以吾逆鳞为引,唤九霄神雷!”
就在猪八戒的九齿钉耙与鲛绡缠斗正酣时,突然整个梵音寺剧烈震颤。
殿内那口黄金棺发出“铮”的一声清响,棺盖竟自行滑开三尺。
一道月光恰好穿过破碎的穹顶,照在公主苍白的脸上。她的睫毛轻轻颤动。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那双紧闭多日的眼睛倏然睁开,瞳孔中流转着鎏金色的龙纹。
“敖...烈...”这声呼唤轻若游丝,却让缠斗中的白龙浑身鳞片倒竖。
妖师的白骨刃距离敖烈逆鳞仅剩三寸,突然被一道金光弹开。
公主不知何时已悬浮半空,素白的中衣被气流鼓动,额间护心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公主抬起右手,指尖凝聚的光华让孙悟空都不得不眯起火眼金睛。她轻轻一点,妖师胸前的漆黑旋涡突然凝固。
“你偷走的东西...”公主的声音忽然变成重叠的回响,仿佛千万个拓跋玉在同时开口,“该还了。”
护心鳞彻底碎裂的刹那,全城百姓同时仰头。无数光点从他们七窍中飘出,在夜空中汇成星河。
敖烈的龙须剧烈颤抖,那些全是拓跋玉被撕碎的魂魄。
妖师终于露出惊恐之色,白骨法杖疯狂挥舞:“不可能!我明明用鲛人血咒封印了...”
“你忘了。”公主的肉身开始琉璃化,声音却越来越清晰,“龙族的逆鳞,从来都是双向的。”
她最后看向敖烈,唇边泛起与三百年前在临渊镇告别时如出一辙的浅笑。
下一刻,万千魂魄如流星坠落,在妖师周身织成金色的茧。
茧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那是魂魄在反噬施术者。
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已飞身挡在敖烈面前。
“不要!”敖烈惊呼,却见妖师的骨刃已经刺穿公主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却在空中凝而不散,化作漫天血珠。
每一颗血珠中都映出拓跋玉生前的记忆片段:树影婆娑间,十五岁的拓跋玉攥紧了手中的药篓。
她本是为了采集晨露才来到这片竹林,却意外撞见了终生难忘的景象:竹叶沙沙作响,一尾银白色小龙正艰难地在空地翻滚。
龙鳞沾着夜露,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随着“咔”的轻响,龙角突然裂开细纹,少年清俊的面容从破碎的龙鳞中渐渐显现。
“原来龙化形会疼...”她下意识咬住下唇,看着少年蜷缩着身子发抖。药篓里的止血草被她不自觉揉碎,汁液染绿了指尖。
当少年终于完全化作人形时,拓跋玉呼吸一滞。他眉间有一枚银鳞未褪,在阳光下像坠着的星子。
或许是察觉到视线,少年突然转头,惊得她慌忙躲到老槐树后。发髻上的木簪勾住蛛网,她却不敢伸手去拂,只能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竹叶飘落在少年肩头时,她看清了他锁骨处狰狞的伤口,那是道泛着黑气的剑伤,与三日前镇上出现的魔修剑气如出一辙。
豆大的雨点砸在茅草屋顶上,拓跋玉第三次往火盆里添炭。床榻上的龙族少年仍在高烧,额间龙鳞烫得能烙饼。
“得罪了...”她蘸着药汁的棉布悬在伤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那道横贯胸膛的伤疤边缘,细小的龙鳞正随着呼吸翕动。
当棉布终于触到伤口时,少年突然闷哼一声,龙角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她手一抖,指尖不小心擦过龙角根部。霎时间,两人同时僵住。龙角比她想象中柔软,带着玉石般的温润,却又在触碰瞬间变得滚烫。
“抱、抱歉!”拓跋玉耳尖烧得通红,慌乱中打翻药碗。
褐色的药汁在少年白皙的腹肌上蜿蜒,她手忙脚乱去擦,却在触及肌肤时被一把攥住手腕。
少年睁开的龙瞳里映着她惊慌的脸:“你...”他的声音因高热而沙哑,“为什么救我?”
雨声中,她低头看见两人交叠的手,自己的指尖还沾着龙角特有的莹粉,在他腕上留下浅浅的金痕。
“我该走了。”他低声道,嗓音里压着龙族特有的低沉震颤。
拓跋玉没应他,突然夺过他的剑,寒刃一转,抵在自己颈间。
“玉儿!”敖烈瞳孔骤缩,龙爪猛地收紧,却不敢上前一步。
她笑了,剑锋映着晨光,在肌肤上压出一道细痕,血珠渗出,像朱砂点就的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