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岁月酿的酒(2 / 2)

槐生把樱花小心地收进陶缸,往里面倒了些刚出缸的野枣酒:“等松本爷爷的孙子来,让他带回去一坛,就说是我替他酿的樱花野枣酒。”

哑叔在旁边听着,忽然往缸里扔了颗野山椒,是他去年晒干的,辣劲十足。槐生笑着摇摇头:“哑爷爷还是老样子,总爱往酒里加这个。”却也没捞出来,他知道,这是哑叔的心意——让远在京都的人,也尝尝槐香村的“劲”。

巴黎的皮埃尔也来了信,说他的孙子在筹备“百年酒坊展”,想把槐香村酒坊的老陶缸、旧账本都拿去参展,“让全世界看看,一个中国乡村的酒坊,如何酿出跨越百年的味道”。

“陶缸可以送,账本得留着。”石头在电话里跟小石头说,“那上面记的不只是数字,是咱村的根,不能随便给人。”

最后,槐生选了个用了三十年的陶缸,缸壁上还留着哑叔当年盖印的痕迹,又抄了本账本的副本,让小石头带去巴黎。“真迹得留在村里,”他说,“就像人老了要落叶归根,老物件也得守着自己的地。”

三、酒里的岁月长

重阳节那天,村里给老人办了场宴。哑叔喝了半杯野枣酒,脸颊泛起红晕,像个喝醉的孩子。他拉着槐生的手,往酒坊后面的山坡走,那里栽着片新的山楂林,是他去年亲手栽的,苗是从当年那棵老山楂树上嫁接的。

哑叔指着最粗的那棵苗,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槐生,意思是“我走了,还有你,这树,这酒,都得好好守着”。

槐生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新刻的木章,上面是“槐香酒坊”四个字,旁边刻着三个人的名字:哑叔的“哑”,韩立的“立”,还有他自己的“生”。“这是第五代的章,”他把木章放在哑叔手里,“等将来我老了,就传给小石头的儿子,让他知道,这酒坊的根,是一辈辈人用手、用心扎下去的。”

哑叔握着木章,粗糙的指腹划过三个名字,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滚下两滴泪,滴在新栽的山楂苗上,像给这株新苗,浇了勺最珍贵的水。

夕阳把祖孙俩的影子拉得很长,酒坊的炊烟在远处袅袅升起,新酿的酒香混着山楂的甜,漫过山坡,漫过老槐树,漫向很远的地方。韩立站在酒坊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和石头第一次送酒去县城,雪地里陷进的牛车,哑叔递来的热米酒,还有祠堂里那盆烧得旺旺的炭火。

原来,那些看似平常的日子,早已像野枣酒一样,在时光里慢慢发酵,酿出了最醇厚的滋味。而这滋味里,有汗水,有牵挂,有传承,还有一辈辈槐香村人,对土地最朴素的敬畏,对日子最踏实的期盼。

风吹过樱桃树,花苞轻轻摇曳,像在应和着这满村的酒香,这悠长的岁月。而那坛坛藏在时光里的酒,还在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被启封的那天,把槐香村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