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测过,十七个糖!”石头抢着说,“比普通野枣高五个点,酿酒最出味!”
周同志让随从取了样本,又问发酵的温度、时间,听得比酒师傅还仔细。临走时,她握着韩立的手说:“我给你们争取个‘乡村振兴示范项目’,要是批下来,能给酒坊换套蒸馏设备,出酒率能提两成。”
“真的?”韩立眼睛一亮,“那设备得多少钱?”
“不用你们掏钱,”周同志笑着说,“是省里的专项资金,只要你们把账目做细,保证质量,这好事跑不了。”
送走考察团,老支书把烟袋锅在石头上磕得梆梆响:“咱这日子,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当年想都不敢想,农科所的人能到咱村地头来!”
韩立望着酒坊顶上的炊烟,忽然想起年前送酱时陷进的雪坑——那时候觉得路难走,现在才明白,只要方向对了,哪怕慢些,也总能走到亮堂处。
三、第一坛酒的滋味
谷雨那天,酒坊的第一坛酒开缸了。周同志特意从县里赶来,还带来了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的小伙子踩着泥地往里冲,镜头对着陶缸拍个不停。
“开!”酒师傅一声吆喝,石头揭开缸口的红布,一股醇厚的酒香“腾”地冒出来,混着野枣的甜,漫得半个村都能闻见。孩子们“哇”地惊呼,连蹲在墙根的老黄狗都摇着尾巴凑过来,鼻子嗅个不停。
酒师傅用长勺舀出第一勺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勺里晃,像盛了半盏夕阳。他先给周同志斟了杯,又给老支书、韩立各倒了半碗,最后连哑叔都有份——用的是他平时喝水的粗瓷碗,酒液沾着碗沿的豁口,倒比细瓷杯更有味道。
“尝尝?”周同志举杯示意,抿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绵甜!不呛喉,后味还有点枣香,比市面上的果酒有层次!”
老支书喝得急,呛得直咳嗽,却笑着说:“这酒……够劲!比当年偷喝的地瓜烧强十倍!”
韩立小口抿着,酒液滑过喉咙,先是微辣,接着就是暖暖的甜,从胃里一直热到心里。她忽然看见哑叔正对着酒缸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酒液,像落了颗晶亮的星。
记者扛着摄像机拍个不停,镜头扫过酒坊的陶缸,扫过西坡的新苗,最后落在韩立手里的酒碗上。“韩同志,”记者举着话筒,“您觉得这酒能卖好吗?”
韩立望着远处的山楂林,新苗在风中轻轻摇,像在点头。“能,”她声音清亮,“因为这酒里有咱村的山泉水,有哑叔摘的野枣,有二婶子烧的柴火,还有一村人盼好日子的劲——这些加在一起,啥卖不好?”
酒坊里爆发出一阵笑,惊飞了梁上的燕子。周同志把空碗递给石头:“再来半碗!这酒啊,我得带两坛回县里,让同志们都尝尝槐香村的滋味。”
日头偏西时,考察团的车才驶离村口。车后扬起的尘土里,能看见西坡的新苗在摇晃,酒坊的烟囱冒着直溜溜的烟,哑叔正往缸里添新的野枣,红得像堆小火苗。
韩立蹲在酒坊的门槛上,看着账本上的数字——酒坊预算、设备申请、新苗养护……一笔笔都透着盼头。她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刚酿的酒样,还有颗三柱叔塞的山楂苗,带着湿润的泥土。
春风拂过脸颊,带着酒香和新苗的清苦,像在说“日子还长着呢”。韩立笑了笑,起身往山楂林走,那里还有最后几棵苗没浇透,得赶在天黑前弄完。
路两旁的野草里,蒲公英正簌簌地飞,白色的绒球带着种子,落在新翻的土地上。就像这槐香村的日子,看似慢悠悠的,却在不知不觉间,把希望撒遍了每一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