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收工时,老木匠送来改好的木托。果然,每个木牌上都多了棵老槐树,枝桠弯弯的,像在风中摇,树下还刻着个小小的石磨,磨盘上的纹路清晰得能数清。
“这石磨……”韩立摸着磨盘的纹路,忽然想起那盘被挪到牌坊下的旧石磨,最近总有人围着拍照,说“这磨盘里藏着故事”。
“俺看游客总拍那盘旧磨,”老木匠说,“就刻上了,让城里人知道,咱这酱不是机器搅出来的,是石磨转出来的味。”
石头凑过来看,忽然一拍大腿:“俺知道了!咱把这木托跟果酱罐一起卖,就说‘买酱送故事’,保准城里人爱要!”
三、月光下的试新酱
夜里的祠堂格外静,只有灶膛里的火偶尔“噼啪”响。韩立和二婶子、李寡妇围在一口新灶前,锅里熬的是野枣酱,按老法子加了两滴山泉水,还放了点新摘的桂花——这是李寡妇的主意,她说“桂花能压枣的涩,就像日子里的甜,能盖过苦”。
“尝尝?”二婶子用竹片挑了点,吹凉了递到韩立嘴边。酱入口先是枣的醇厚,接着是桂花的清幽,最后竟品出点山泉水的甘洌,比平时的野枣酱多了层回味。
“中!就按这个方子,给超市的高端货架供一批。”韩立抹了抹嘴角的酱,“包装用老木匠的木托,再系根红布条,像送亲戚的礼。”
李寡妇忽然笑了:“还记得去年这时候,俺们偷偷在煤棚里熬酱,怕被人看见说投机倒把,现在倒好,能光明正大地往超市送了。”
二婶子也叹了口气:“那时候韩立妹子的储物袋里,最多装十罐酱,现在啊,卡车都能装满三车。”
韩立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今晚试的新酱样品,还有块老木匠雕的木牌。她忽然想起刚重生时,躲在煤棚里用小绿瓶催红薯,那时候哪敢想,有一天能带着全村人,把山货卖进城里的大超市。
远处传来老槐树的沙沙声,像在说“别停”。韩立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供桌上的木牌,那些雕刻的山楂、野枣,在夜里仿佛活了过来,正往罐子里跳。
她知道,流水线是为了赶订单,老手艺是为了不忘本。就像这灶膛里的火,既要烧得旺,又要留着火种,才能一直暖下去。
第二天一早,第一批带木托的果酱装上了卡车。老木匠雕的老槐树在晨光里泛着光,石磨的纹路里还沾着点清漆,像刚落下的露水。石头举着秒表站在车旁,等着司机鸣笛出发,脸上的笑比朝阳还亮。
韩立望着卡车驶远,忽然觉得,这路上的车辙里,不仅印着轮胎的痕迹,还有老槐树的影子、石磨的纹路、灶膛的火星,和一村人踩出来的脚印。这些合在一起,就是槐香村的日子,既跟着时代跑,又带着根上的甜。
她转身往祠堂走,刘嫂正带着外村妇女熬新酱,二婶子在旁边指点“火要小,搅动要匀”,李寡妇的娃趴在木托旁,用手指描着雕刻的山楂,嘴里念叨着“长大了也要雕这个”。
灶膛里的火又旺了起来,蒸汽腾得老高,把“槐香村”三个字的木牌,映得红堂堂的,像团烧不尽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