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流萤涧夜晚的磷光。
韩立用细铁丝给望星和念萤做了两个简易的小灯架,让他们能在炕桌上练字。望星拿着从废品站淘来的铅笔头,一笔一划地描着韩立写的“人”字,笔尖在糙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念萤则偏爱画画,她用烧焦的火柴头在纸上涂画,画里总有奇怪的线条,有时像缠绕的根须,有时像闪烁的星子——那是她记忆里修仙界的纹脉。
“娘,你看我画的共生纹。”念萤举着画纸给历飞羽看,纸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却隐约能看出轮回交织的模样。
历飞羽正背着政治课本上的段落,闻言笑了笑,用指尖在她画的线条上轻轻一点:“这里该再弯一点,像水流过石头那样。”她的指尖还带着淡淡的灵韵,虽不能显形,却让念萤莫名觉得线条“活”了些。
韩立在一旁演算物理题,桌上的草稿纸写满了公式。他忽然停下笔,指着一道力学题说:“你看这滑轮组的受力分析,是不是像极了九元观阵盘的力场分布?只是把灵力换成了重力。”
历飞羽凑过去看,果然觉得有几分相似。“看来万物的道理,终究是相通的。”她感慨道,“就像这高考,看似是考学问,实则是考定心的本事,跟我们当年闭关突破差不多。”
日子在柴米油盐与笔墨纸砚间缓缓流淌。韩立每日早起劈柴、挑水,下午去附近的建筑队打零工——他力气大,干活又实在,工头很乐意雇他,能换些现金和粮票;历飞羽则在家洗衣做饭,顺带教两个孩子念书,晚上便和韩立一起啃课本,王老太太送来的书成了最珍贵的宝贝。
胡同里的人渐渐熟悉了这户“外来户”。有人说他们是逃难来的知识分子,有人猜他们是下放的干部,但韩立与历飞羽始终不多言,只埋头过日子。唯有张婶家的儿子小军,总爱来院里找望星玩,他带来的“小人书”成了两个孩子最稀罕的东西。
这天傍晚,韩立刚从建筑队回来,就见历飞羽站在院门口,脸色有些发白。“怎么了?”他快步上前。
“街道的刘干事来了。”历飞羽压低声音,“问我们的来历,还说没有证明,不能在这儿久住。”
正说着,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红袖章的中年男人从王老太太屋里走出来,眼神锐利地扫过韩立:“你就是韩立?跟我去趟街道办,把情况说清楚。”
韩立点头应下,临走时拍了拍历飞羽的手,示意她放心。望星攥着父亲的衣角,小声问:“爹,他们会把我们赶走吗?”
“不会的。”韩立摸了摸他的头,“爹只是去说说话。”
街道办的灯亮到很晚。刘干事翻来覆去地盘问韩立的籍贯、职业,甚至让他写几个字看笔迹。韩立应答得滴水不漏,只说老家遭了灾,投奔亲戚未果,又拿出王老太太和建筑队工头写的证明,证明他“为人老实,吃苦耐劳”。
“现在是新政策,讲究实事求是。”刘干事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在登记簿上写下“暂住人口”,“但你们必须尽快补办证明,否则开春就得搬走。还有,高考报名需要户籍,你们这情况……难办。”
韩立回到家时,历飞羽正站在院门口等他,两个孩子趴在门框上,眼睛里满是担忧。“没事了。”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纸包,“给孩子们买的糖球。”
望星和念萤立刻欢呼起来,暂时忘了刚才的紧张。历飞羽却拉着韩立进屋,低声问:“高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