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工厂更是进入了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的全负荷生产状态。沈未央几乎以厂为家,他不仅要盯着生产线的运行,解决随时出现的设备小故障和工艺问题,还要根据前线传回的第一份数据报告,调整生产配比——比如,发现手榴弹的哑火率在某些潮湿环境下偏高,他便立刻指导工人对防潮包装进行了改进;发现机枪对子弹的消耗速度远超预期,便微调了生产线,增加了子弹的生产班次。
他的冷静、高效和对各种突发问题的解决能力,彻底折服了兵工厂上上下下。工人们私下里不再称呼他“少夫人”,而是带着敬意叫他“沈先生”甚至“沈工”。
霍聿枭也忙得脚不沾地,调兵遣将,部署防线。但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到府中,并且总会下意识地问一句:“他回来了吗?”
得到的答案通常是否定的。
这天深夜,霍聿枭处理完军务,鬼使神差地没有回自己的砺锋苑,而是绕路走到了听雪轩。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书房还亮着灯。
他推门进去,看到沈未央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手边还摊开着最新的生产报表和前线的弹药消耗记录,眼镜滑到了鼻梁上,眼下是浓重的阴影。灯影下,他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青影,与白天在兵工厂那个冷静果决的“沈工”判若两人。
霍聿枭放轻脚步,走到桌边,目光扫过那些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和图表。他看不太懂那些专业符号,但他能看懂那份专注与耗尽心血的责任感。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有些生涩地、轻轻披在了沈未央的肩上。
沈未央似乎有所察觉,无意识地动了动,但没有醒来。
霍聿枭没有立刻离开,他就站在那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又看看灯下安睡的人。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弥漫开来,不再是单纯的利用和审视,也不是对“所有物”的占有,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些许敬佩和……怜惜的情绪。
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正用他独特的方式,与他并肩站在了这风雨飘摇的危墙之下。
沈未央是被窗外隐约的号角声惊醒的。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天已蒙蒙亮,自己身上披着霍聿枭那件带着冷冽气息的军外套。他愣了一下,心头泛起一丝微澜,但很快被更紧迫的事情占据。
号角声意味着……!
他抓起眼镜和最新的报表,冲出书房,正好遇上快步走来的秦穆。
秦穆脸色凝重,声音低沉:“少夫人,督军天没亮就出发了。赵庆云的前锋部队,已经在黑山卫方向与我军交火。”
沈未央的心猛地一紧,握紧了手中的报表。
战争,开始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
“走,去兵工厂。”他对秦穆说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沉稳,“告诉李厂长和所有工人,生产线再提速!我们必须保证,送到前线的每一颗子弹,都值得战士们用它去扞卫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