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古老、疲惫,却又带着无尽威严与桀骜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在楚狂的识海中响起,开启了尘封的往事。
“吾名……刹。”
“生于混沌,战于洪荒。神魔视吾族为异端,万灵惧吾血为不祥。”
“然,吾等何罪?唯因不愿屈从神之秩序,不甘沦为魔之食粮,唯因欲在这天地间,争一席立锥之地,护一方愿随吾之族人!”
古老的意念带着苍凉与不屈,诉说着被历史尘埃掩埋的真相。
“神魔之战,非为正邪,实为大道之争,资源之夺。吾率族人,于夹缝中求存,以战养战,以血淬体,渐成一道,谓之‘修罗’。”
“修罗者,非神非魔,亦正亦邪。掌杀戮,而非滥杀;秉战意,而非好战。以战止战,以杀护生,此乃吾道真谛。”
文字中的意念变得沉重。
“然,神魔不容异己,联手围剿。那一战……天崩地裂,血染星河。吾族儿郎,十不存一……”
“吾手持‘寂灭’(黑色长剑的名字),斩神屠魔,终力竭于陨神崖。寂灭断,王躯崩,神魂将散……”
楚狂能感受到那股刻骨的不甘与悲怆,仿佛亲眼看到那血发身影在亿万敌军中孤独奋战的最后时刻。
“然,吾道不孤,吾魂不灭!于最终时刻,窥得一线天机——‘轮回之秘’。”
“轮回并非自然运转之序,其背后,有‘意志’操控!神魔亦为其棋子,万物皆为刍狗!吾修罗一族,因血脉特殊,触及本源战斗法则,故遭其忌,必欲除之而后快!”
意念到此,充满了冰冷的愤怒与洞察。
“吾以最后之力,崩碎部分轮回烙印,将一丝本源精血与不灭战意,散入轮回,寄望后世,能有族人觉醒,承吾之志,破此枷锁!”
“此地,乃吾当年一处悟道秘所,亦是最终一战时,一处空间节点崩碎后所形成的‘碎片’,坠入此界,化为煞渊。留此刻印,以待有缘。”
“后来者,若你身负修罗之血,能至此地,可见吾言。”
“传承吾之战体淬炼法,可铸就无上根基。然,欲超脱轮回,须知‘轮回之钥’之秘。此钥并非实物,乃是一种‘资格’,一种‘印记’。神魔所求,无非借此印记,摆脱操控,或取而代之。吾因血脉特殊,曾被‘轮回之钥’选中,亦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关于轮回之钥的信息到此变得模糊,似乎初代修罗王“刹”对此的了解也并非完全,或者是在最后时刻难以清晰留下。
“后来者……小心……持有‘轮回笔’的守护者……他们……是‘意志’的傀儡……”
“破局之机……在于……找到……真正的‘自我’……斩断……因果……”
意念逐渐微弱,最终消散。
岩壁上的文字光芒黯淡下去,恢复了古朴的模样。
楚狂站在原地,久久不语,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信息量太大了!
初代修罗王的名讳——“刹”。
修罗道的真正含义——以战止战,以杀护生。
神魔之战的本质——大道与资源之争,而非单纯正邪。
轮回的真相——被某个“意志”操控的系统!
修罗族被针对的原因——触及本源战斗法则,遭“意志”忌惮。
轮回之钥的本质——一种资格或印记。
以及……对轮回殿使者墨无痕及其背后“意志”的警告!
这一切,都与他之前的猜测、与断剑中的记忆碎片、与云清瑶的暗示相互印证,勾勒出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真相轮廓。
他一直以为的敌人是神,是魔,是轮回殿。但现在看来,这些都可能只是表象。真正的黑手,是那隐藏在轮回之后,操控众生,抹杀异数的“天道意志”!
而他自己,不仅是楚狂,不仅是修罗王的传承者,更是初代修罗王“刹”寄予厚望的、用来打破这万古棋局的……种子!
使命感与压力,如同山岳般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
但他道心坚定,并未被压垮,反而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明感。知道了真正的敌人是谁,前进的方向反而更加清晰。
“找到真正的自我……斩断因果……”他回味着初代修罗王最后的话语,若有所悟。
他盘膝坐下,不再去思考那些过于宏大的命题,而是将心神沉入刚刚获得的《修罗战体本源淬炼法》之中。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才能去探寻真相,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按照刻图中记载的法门,他引导着体内的修罗战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路线运转起来,开始冲刷、淬炼着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骨骼、经脉。平台周围浓郁的血煞之气,仿佛受到了吸引,开始缓缓向他汇聚,被功法炼化,融入己身。
他的体表,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气血奔腾之声如同闷雷。一些隐藏在血脉深处的、更加古老、更加精纯的本源力量,似乎正在被逐渐唤醒。
就在楚狂沉浸于《修罗战体本源淬炼法》的玄妙之中,体内气血轰鸣,与岩壁刻图产生强烈共鸣之时——
嗡!
他放置在膝上的赤金短剑,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了嗡鸣!
但这一次,嗡鸣声并非警示,也非哀伤,而是一种……欢欣?雀跃?仿佛游子归家,感受到了血脉同源的气息!
短剑自主悬浮而起,通体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红光芒,那光芒如此炽盛,甚至暂时驱散了平台周围浓郁的灰暗煞气。剑身之上,那些原本就存在的、细微而古老的纹路,此刻仿佛全部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流淌着赤金色的光辉。
紧接着,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平台中央,那几尊一直沉寂的、残破的跪地石像,仿佛被赤金短剑的光芒与楚狂修炼时散发的纯正修罗本源气息所唤醒,竟然齐齐发出了“咔嚓、咔嚓”的轻响!
石像表面,那些积累了万古的尘埃与污垢簌簌落下。它们那模糊的面容上,那双空洞的眼窝里,猛地亮起了两簇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暗红色火焰!
如同沉眠的战士,听到了王的号角,再次睁开了双眼!
虽然石像依旧残破,依旧保持着跪姿,但一股肃穆、悲壮、而又忠诚不渝的气息,从它们身上弥漫开来,与赤金短剑的光芒,与楚狂身上的修罗之气,交织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整个平台,似乎都在这共鸣中轻微地震动起来。地面上那个巨大的、中心刻有修罗之瞳的图案,线条逐一亮起,散发出暗红色的微光。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本源煞气(或者说修罗战气),从图案中心,从岩壁刻文中,从那几尊石像身上,缓缓渗出,如同百川归海般,主动涌向楚狂,涌入他的体内!
这并非外界那些狂暴混乱的煞气,而是经过初代修罗王布置、沉淀了万古的、最为纯粹的修罗本源之力!
楚狂浑身剧震!
这股力量的注入,远超他自己修炼汲取的速度。它温和而磅礴,如同温暖的洪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修罗血脉,强化着他的战体本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正在发生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骨骼变得更加致密,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血肉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气血如同长江大河般奔流不息;经脉被拓宽、加固,能够容纳和运转更加狂暴的战气。之前与影煞追逐、坠入煞渊所受的一些暗伤,在这股本源之力的滋养下,迅速愈合,甚至变得比受伤前更加强韧。
《修罗战体本源淬炼法》的运转自行加速,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炼化着这股天降甘霖般的力量。
他的气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壮大!
然而,福兮祸所伏。
如此巨大的能量波动,以及赤金短剑那冲霄的剑光、石像的异动、地面阵法的复苏……在这相对“平静”的煞渊之中,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了一座巨大的灯塔!
咕嘟……咕嘟……
平台下方,那原本就翻滚不休的煞渊能量海,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机”与“本源”气息所刺激,变得更加狂暴起来。色彩斑斓的能量液流剧烈翻腾,掀起的浪涛更高,更猛。
而在那粘稠的、充满毁灭性能量的“海面”之下,一些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影,似乎被惊动了。
一双双巨大而冰冷的、闪烁着各种邪恶光芒的“眼睛”,在深渊的黑暗中缓缓睁开,带着贪婪与饥饿,锁定了平台上那个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光源”——楚狂!
哗啦——!
一道巨大的、由污浊血光和惨绿鬼火纠缠而成的触手,猛地从煞渊之中探出,如同一条狰狞的巨蟒,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和腐蚀一切的气息,狠狠地朝着平台上的楚狂抽击而来!
这触手所过之处,连混乱的空间都泛起了涟漪,其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那些影煞的偷袭!
危机,并未因找到暂时的安全点而解除。相反,因为楚狂的修炼与共鸣,引来了这沉沦煞渊深处,更加可怕的原住民!
楚狂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赤红光芒一闪而逝,磅礴的战气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体内涌出。他一把抓住空中嗡鸣的赤金短剑,面对那遮天蔽日般抽来的恐怖触手,没有丝毫畏惧,唯有冲天的战意!
“来吧!”
剑光暴涨,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曙光,悍然斩向那来自深渊的袭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