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完全湮灭,并未屈服!他仍在自己的身体内,与那试图吞噬一切的古老王魂进行着一场外人无法想象的、凶险万分的殊死搏斗!他在用最后的力量,试图争夺哪怕一瞬间的控制权,向楚狂发出警告!
楚狂心中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是震惊,是痛心,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微弱火光的振奋!
他一边催动十剑之力,剑幕如潮,艰难地抵挡着“陆沉舟”愈发狂暴凌厉的攻击,一边凝聚神念,试图将声音穿透那层厚厚的疯狂屏障,直达好友的本心:
“沉舟!是我!守住你的本心!你能听见我吗?不要放弃!把他压回去!”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陆沉舟”面部肌肉一阵极其剧烈而扭曲的抽搐,那赤红的眼眸中挣扎之色一闪而逝,随即被更加暴虐的凶芒彻底覆盖!
“吼——!!!”
一声仿佛混合了两种意志痛苦的疯狂嘶吼炸响,“陆沉舟”似乎因这内部的干扰而变得更加暴怒,周身煞气如同爆炸般膨胀开来,一记撕裂虚空、缠绕着无数哀嚎鬼影的血色爪芒,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楚狂当头抓下!
攻势,较之前更为疯狂,更为致命!
就在楚狂疲于应付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心神被旧友的异变与内部的挣扎剧烈牵扯,以至于对头顶天劫的感应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迟滞的刹那——
九天之上,那积蓄到极致的化天劫雷,终于撕裂了黑红色的漩涡中心,带着审判万灵、破灭万法的无上天威,化作一道粗壮无比、色泽混沌、仿佛蕴含着无数世界生灭景象的恐怖光柱,轰然劈落!其目标,直指下方气息被牢牢锁定的楚狂!
劫雷未至,那纯粹的毁灭意志已如实质般压下,让楚狂周身的空间彻底凝固,十剑之力自主激发的护体罡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正疯狂攻向楚狂的“陆沉舟”,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所有凌厉的攻势瞬间停滞。
他脸上那属于古老王魂的疯狂与贪婪如同冰面般骤然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极致痛苦,以及……在那痛苦深处,挣扎而出的一丝近乎悲壮的清明!
“就是……现在——!”陆沉舟原本那沉郁而坚定的声音,竟以一种撕裂般的力度,猛地压过了体内那即将爆发的古老咆哮,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沫,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下一刻,在楚狂骤然收缩的瞳孔以及远处冥夜陡然变得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
陆沉舟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曲张,指尖凝聚起最后、也是最纯粹的一股本源修罗之力,那力量不再受古老残魂的驱使,而是灌注了他自身全部的意志!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迅猛,他右手成爪,狠狠地、精准地插向自己的心口!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与骨骼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滚烫的鲜血如同绝望的繁花,瞬间从他心口处迸溅开来,染红了他自己的手,也染红了楚狂的视野。
一股难以言喻的、维系着他生命本源的核心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他心口那狰狞的创口中疯狂地宣泄、流逝!他竟是以这种最惨烈、最彻底的方式,自行震断了全身心脉,自毁了一切生机!
“你?!你这卑贱的蝼蚁!竟敢毁我庐舍!断我归途——!”他体内,那古老的修罗王残魂发出了惊怒交加、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咆哮,但那咆哮声几乎立刻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般,迅速变得虚弱、断续。陆沉舟这决绝到极点的自毁,不仅瞬间断绝了这具身体所有的生机,更是对与他性命交修、完全依赖这具身体作为存续根基的古老残魂,造成了最根本、最致命的重创!
“兄……弟……”陆沉舟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楚狂。那双眼睛终于彻底恢复了短暂的清澈,倒映出楚狂震惊而悲恸的面容。那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深藏的歉意,以及一种如释重负的诀别。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汩汩涌出,滴落在地。
“替我……看看那……人族与修罗……共存的……世……”
最后的“界”字尚未说出,他眼中最后的光彩骤然熄灭。那残存的所有力量,裹挟着那被重创得几乎溃散、变得无比虚弱的修罗王残魂,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暗红色流光,不再是攻击,而是如同归巢般,主动撞向楚狂的胸膛!
“不!!!”
远处的冥夜终于从这电光火石间的惊天变故中反应过来,他脸上的狞笑早已被惊怒取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沉舟竟能挣扎到这一步,更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破坏他的计划!他厉啸一声,幽冥死气轰然爆发,化作一只巨爪抓向那道流光,试图阻止——
但,太迟了!
那道蕴含着陆沉舟最后意志与虚弱王魂的流光,抢先一瞬,没入了楚狂的体内!
那道蕴含着陆沉舟最后生命精华与意志、以及初代修罗王被重创残魂的暗红流光,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毫无阻碍地、彻底地没入楚狂的胸膛!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既精纯浩瀚到极致、又夹杂着万古疯狂与执念的恐怖能量洪流,瞬间在楚狂体内炸开!这并非寻常的能量灌注,而是来自血脉源头的、最本源的修罗之力,混合着一位王者残魂的不甘与一位兄弟最后的决绝,蛮横地冲入他的四肢百骸、经脉窍穴,乃至灵魂深处!
剧烈的、仿佛每一寸血肉都被撕裂重塑的痛苦,与一种掌控天地、力量无穷无尽的极致充盈感,如同冰与火的两重极端,同时在他体内猛烈爆发!楚狂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又仿佛宣泄般的震天长啸!啸声如龙吟似魔吼,穿透九天劫云的轰鸣,震得整个剑冢剧烈颤抖!
嗤啦——!
他右臂的衣袖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成齑粉。手臂皮肤之下,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在疯狂游走,带来撕裂般的灼痛!下一瞬,一道道繁复、古老、仿佛蕴含着修罗一族最初战斗法则的奇异纹路,自皮下骤然浮现!
这些战纹呈现出一种暗金与血红交织的神秘光泽,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蔓延、交织、勾勒,最终彻底覆盖了他的整条右臂,直至肩头!战纹形成的刹那,一股睥睨天下、霸绝苍生、令万物臣服的恐怖王者气势,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悍然自楚狂体内爆发,冲天而起!
这股新生的、蛮横无匹的气势竟如此强大,以至于将他头顶那浓稠如墨的黑红色劫云都短暂地冲开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缺口,露出了其后混沌翻滚的天空!
修罗王战纹!初代修罗王权柄与力量的象征,于此绝境之中,在他身上重现世间!
力量!前所未有、浩瀚无边、足以撼动乾坤的力量在他经脉内疯狂奔腾咆哮!悬浮于他周身的十柄魔剑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齐齐发出欢欣鼓舞、震耳欲聋的剑鸣,剑身光华大放,威能凭空暴涨了数倍不止!
然而,与这滔天力量一同汹涌而来的,是脑海中无法抑制的、属于那古老残魂的负面洪流!
无数血腥残酷的杀戮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识海,毁灭一切、屠戮万灵、唯我独尊的疯狂欲望如同野火般灼烧着他的理智,其间更夹杂着那残魂被背叛、被封印、以及最后被陆沉舟自毁重创所产生的滔天怨毒与不甘的嘶吼!陆沉舟的意识已然彻底消散,完成了他的托付与牺牲,但这残魂最本源的恶念与疯狂,却如同最剧烈的毒药,开始疯狂侵蚀楚狂的神智!
“吼——!”
楚狂的双眼瞬间被狂暴的赤红所吞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暴虐的杀意如同海啸般几乎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撕碎!毁灭!将眼前一切活动的生灵,尽数撕成碎片!
他甚至忘记了头顶正在降临的毁灭天劫,忘记了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冥夜,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就在这时,第一道粗壮如山的混沌色化天劫雷,撕裂长空,带着审判与终结的意志,轰然劈落!目标直指那气息骤然暴涨、却陷入疯狂的楚狂!
而楚狂,却对这足可让真神陨落的天劫恍若未觉,反而发出一声更加暴戾、更加疯狂的野兽般咆哮,周身腾起暗金与血红交织的恐怖气焰,竟不闪不避,要逆天而上,用这新生的、足以撼动天地的力量,将这道劫雷——乃至这片天道,都彻底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