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枯叶在青石长街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刀锋刮过地面。楚狂站在万象楼投下的阴影里,抬头望着那鎏金的二字。牌匾上的金漆已经有些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仿佛在昭示着这个古老宗门表面光鲜下的腐朽。
他手中攥着的密信已经被汗水浸透,萧云澜那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天机阁欲以你为饵,引修罗族余孽现身。三日后午时,万象楼前相见。信纸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这让楚狂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楚兄,别来无恙。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楚狂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缓缓转身,血凰剑在鞘中发出细微的嗡鸣,剑柄上的赤红宝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萧云澜一袭月白长衫,手持一柄象牙骨折扇,面上带着惯常的温润笑意。但楚狂敏锐地注意到,他执扇的右手食指上多了一道新鲜的伤口,袖口处还有未完全洗净的血渍。
萧楼主这是唱的哪一出?楚狂的声音比寒风还要冷上三分。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发现街角的茶摊、对面的绸缎庄,甚至屋顶的飞檐后,都藏着若有若无的气息。
萧云澜地合拢折扇,这个动作让暗处的气息瞬间紧绷。他苦笑着压低声音:老祖宗亲自出关,长老会已全票通过决议。扇骨在掌心轻敲三下,这是他们早年约定的危险信号,要我交出你,否则...
话音未落,万象楼顶层的雕花木窗突然洞开,十二面绣着金色符文的黑色阵旗呼啸而出,在空中结成困龙大阵。楚狂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万象楼镇派之宝十二都天门阵,上次启动还是三百年前围剿修罗族的时候。
百年基业...萧云澜的声音里带着楚狂从未听过的疲惫,他上前半步,恰好挡在楚狂与阵旗之间,他们用这个威胁我。
楚狂突然笑了,笑声中透着刺骨的寒意:所以,萧大楼主今日是来擒我的?他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血凰剑的煞气让周围温度骤降,青石板上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是,也不是。萧云澜的折扇突然脱手坠地,在落地前的一瞬,他的袖中滑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入楚狂手中。这个动作精妙地借助了折扇落地的声响掩护,连暗中监视的长老都没察觉异常。
楚狂的指尖触到地图的瞬间,就认出了这是用千年蛟龙皮制成的珍品。萧云澜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十二魔剑之三的,藏在寒月宫禁地冰棺之下。但真正的秘密是...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天机阁在每柄魔剑镇压处都布下了血祭大阵。
远处传来瓦片轻响,萧云澜立刻提高音量:楚狂!今日你插翅难逃!同时用脚尖在地上划出一个隐秘的符号——那是他们少年时独创的暗记,意为有埋伏,速离。
楚狂会意,血凰剑悍然出鞘,赤红剑光如血月横空。但他故意偏了三分,剑气只斩断了萧云澜一缕发丝。好一个万象楼主!他厉声喝道,今日这一剑,断的是你我十年情谊!
萧云澜借势后退,袖中无相剑气却暗中击碎了困龙大阵的东南阵眼。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这是强行逆转功法造成的反噬。他的传音带着急促,寒月宫有月璃接应,她才是...
话未说完,万象楼大门轰然洞开,十二位白发长老鱼贯而出。为首的大长老手持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正对着楚狂,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道修罗虚影。
果然是天机阁的照魂镜萧云澜脸色剧变,突然一掌拍向自己胸口,喷出的血雾瞬间遮蔽了镜光。这个自伤举动让长老们阵型一乱,他趁机对楚狂做了个斩切的手势——当年约定的死战信号。
楚狂再不犹豫,贪狼剑意灌注双腿,身形如电射向城外。身后传来萧云澜响彻云霄的长笑:今日我萧云澜清理门户,闲杂人等退避!紧接着是无相剑气撕裂空气的尖啸,以及长老们愤怒的呵斥。
疾驰中的楚狂展开羊皮地图,发现背面还用隐形药水写着一段话:月璃与白芷本是一体,净魂莲开时,双生终将归一。天机阁要的不是魔剑,而是...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画着一个莲花图案,花瓣却是剑刃的形状。
寒风呼啸中,楚狂将地图贴身收好。贪狼剑在他背后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了远方寒月宫中那柄同源魔剑的呼唤。而更远处,天机阁的钟声响彻云霄,那是诛杀令全面启动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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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眉头骤然拧紧,指节在血凰剑柄上压出青白。他正欲追问萧云澜那句修罗血脉的含义,远处突然炸开一片琉璃碎裂之声。十余名万象楼长老踏着飞溅的瓦当破空而来,为首的灰袍老者袖中寒光吞吐,正是执掌刑堂的三长老厉无咎。
萧云澜!厉无咎的暴喝震得回廊雕花窗棂簌簌作响,你竟敢私通修罗余孽!他枯瘦的手指直指楚狂眉心,指尖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窥天术银芒,此人身上带着血狱十八重的煞气,分明是当年漏网的修罗族孽种!
萧云澜的白玉折扇地展开,扇面墨竹无风自动。他侧身挡在楚狂前方三寸之地,这个距离恰好让扇骨边缘抵住楚狂蓄势待发的剑锋。三长老怕是老眼昏花了。他轻笑间袖中滑落一枚青铜罗盘,盘面倒映着楚狂猩红的瞳孔,这位可是天剑阁新晋掌剑使,您要污蔑六大派同气连枝?
放肆!厉无咎突然抖开一卷鎏金帛书,帛书上二字灼灼如烙铁,老祖宗手谕在此!你私放囚龙渊罪人,今日连你这叛徒一并拿下!他枯爪般的右手猛地插入自己左胸,竟从心口抽出一条缠绕着心脏血丝的金色锁链——正是万象楼镇派至宝缚神索。
楚狂瞳孔骤缩。那锁链上每一节都刻着扭曲的古老咒文,随着厉无咎甩臂的动作,锁链竟化作九条金鳞巨蟒,獠牙间喷吐着禁锢真元的毒雾。其中三条直取萧云澜咽喉,另外六条却诡异地绕向楚狂丹田,分明是要同时废掉两人修为。
锵——
血凰剑出鞘的刹那,整座万象楼的灯火同时爆燃。赤红剑光如残阳泣血,楚狂旋身斩出的弧光竟在空中凝成实质化的凤凰羽翼。锁链幻化的金蟒与剑羽相撞,迸发的冲击波将方圆十丈内的青玉地砖尽数掀起。
在漫天飞沙走石间,楚狂余光瞥见萧云澜的异常。这位被废的楼主左手维持着折扇防御的姿态,右手却隐在袖中结印。三缕无相剑气从他指尖溢出,看似散乱实则暗合天地人三才之位。更诡异的是,那透明剑气流转间竟隐约浮现出一座燃烧的楼阁幻影——正是万象楼主楼观星揽月阁的轮廓!
萧云澜突然暴起发难。他折扇猛地合拢点在楚狂后心,一股柔劲将人推出战圈。同时那三道无相剑气轰然炸开,化作万千细如牛毛的剑雨。每一根落地便生出青莲状剑阵,眨眼间方圆百丈已成剑意牢笼。
楚狂借力腾空时,忽觉耳畔掠过一丝温热吐息。萧云澜的声音以传音入密送来,语速快得惊人:寒月宫主月无霜早与天机阁暗通款曲,你取剑时切莫触碰冰棺下的寒蛟逆鳞!那畜生被喂了...话未说完,一道紫雷突然劈在两人之间,竟是厉无咎催动了九霄引雷符。
想逃?厉无咎的狞笑从雷光中传来。楚狂只见老者撕开自己右臂皮肉,露出镶嵌在骨头上的一排血色算珠。随着七颗算珠连续爆裂,被斩断的缚神索竟如活物般蠕动重组,锁链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金色液体,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开始凝固。
萧云澜的白衣突然无风自动。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折扇上,原本的墨竹图案顿时化作流动的血符。楚狂!他第一次直呼其名,记住修罗血脉觉醒时,千万别让血凰剑接触...话音戛然而止——一条锁链突然从地底钻出,毒蛇般缠住他的脚踝。
楚狂的剑比思绪更快。血凰剑脱手飞出,剑身在空中分解成三百六十枚赤鳞,每一片都精准钉在锁链关节处。这招凤凰解羽本是同归于尽的禁术,此刻却为萧云澜挣得瞬息喘息。白衣楼主趁机捏碎腰间玉佩,爆开的青光中浮现出一座微型传送阵。
后会有期。萧云澜最后望来的眼神复杂难明,楚狂分明看到他唇形比了囚龙渊三字。当厉无咎的第二次雷暴降临时,原地只剩半截被斩断的缚神索,以及一片正在燃烧的扇面残页,焦黑的纸灰上隐约可见二字。
楚狂攥紧掌心的赤鳞剑碎片,喉间泛起血腥味。他忽然意识到,萧云澜故意让缚神索缠住,是为了让他看清锁链内层刻着的修罗族密文——那分明是半幅寒月宫地宫图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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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子夜。
楚狂踏着寒月宫禁地的千年玄冰,脚下冰川泛着幽蓝冷光,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裂纹,仿佛踩在沉睡的巨兽脊背上。远处,一座晶莹剔透的冰棺悬浮于无底深渊之上,棺中斜插着一柄通体银灰的长剑——剑刃如狼牙交错,剑脊刻满古老符文,正是十二魔剑之一的贪狼。
剑身周围缠绕着淡紫色的寒气,隐约凝成一头仰天长啸的巨狼虚影。楚狂的指尖刚触到血凰剑柄,剑鞘内的赤红剑灵便躁动不安,仿佛遇见了宿敌。
擅闯禁地者,死。
清冷的女声自头顶传来,如冰锥刺入骨髓。楚狂抬头,寒月宫主月无霜一袭冰蓝长裙,手持三尺寒冰剑,足尖轻点虚空,每一步都凝结出晶莹冰莲。她的眼眸比冰川更冷,剑尖直指楚狂咽喉:天机阁早料到你会来取剑。
楚狂嗤笑一声,血凰剑缓缓出鞘,赤红剑光映得他眉间煞气更浓:看来萧云澜说得没错,寒月宫果然做了天机阁的走狗。
放肆!月无霜眸中寒芒暴涨,手中寒冰剑骤然一划——
整座冰川震颤,无数冰棱从四面八方暴射而出,每一根都裹挟着足以冻结经脉的极寒剑气。楚狂血凰剑横扫,炽热剑气如火山喷发,赤红剑光与寒冰相撞,蒸腾起遮天蔽日的白雾。雾气中,月无霜的身影倏然消失,再出现时已至楚狂身后,寒冰剑直刺后心!
铛——!
楚狂反手格挡,双剑交击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手臂蔓延,他的衣袖瞬间结满冰霜。月无霜冷笑:血凰剑的煞气,在寒月禁地不过儿戏。她剑势一变,冰川深处传来沉闷的咆哮,冰棺下的深渊突然翻涌起滔天浪涛——一条通体幽蓝的上古寒蛟破冰而出,蛟首狰狞,利齿间滴落冻结灵魂的毒涎。
楚狂瞳孔骤缩,猛然想起萧云澜的警告:小心冰棺下的寒蛟!
寒蛟巨尾横扫,楚狂纵身跃起,原先站立之处已被拍成冰粉。月无霜立于蛟首,寒冰剑引动天地寒气,禁地温度再降三分:你以为贪狼剑为何镇压于此?这头寒蛟当年吞噬过三位修罗王,它的逆鳞——她剑尖一指冰棺底部,正是天机阁为你准备的葬身之地!
楚狂咧嘴一笑,眼中血芒大盛:那便看看,是谁葬谁!
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血凰剑上。剑身赤鳞层层剥落,化作三百六十道火羽环绕周身,每一片火羽都燃烧着修罗煞气。寒蛟扑来的瞬间,火羽如流星雨般激射而出,爆炸的烈焰将寒蛟逼退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