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狗娘养的,根本就没打算给任何人留活路!
但那份足以让任何爆破专家都头皮发麻的惊骇,在他脑中仅仅停留了零点一秒。
随即,他的大脑便进入了一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状态,如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下放炮的那十几年,他见过、处理过的,因为各种原因受潮、失效、或者干脆是土法自制的“哑炮”、“连环炮”,比这更刁钻、更要命的状况,数不胜数。
那种在毫厘之间与阎王爷掰手腕的经历,早已将一种独特的、近乎野兽直觉的本能,刻进了他的骨头里。
左手,行云流水般地从餐车上一瓶被冰块覆盖的香槟酒瓶颈上,摸出了两根早已准备好的、细长的、如同织衣针般的钢钎。
还有一小团,从自己棉衣内衬里,偷偷扯出来的,被手心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棉絮。
这就是他带来的全部“工具”。
没有去触碰那个一碰即炸的脆弱水银管,更没有去招惹那个与整个装置联动的敏感齿轮组。
目光,死死锁定在了连接着雷管的,那根最核心的、已经蓄势待发的击发撞针上!
擒贼先擒王,拆弹先拆针!
两根冰冷的钢钎,如同两条拥有生命的细蛇,悄无声-息地从装置侧面的缝隙中,精准无比地探了进去。
一左,一右,如同两只铁钳,以一个交叉的角度,死死地卡住了那根已经上弦、只待释放的撞针连杆。
动作完成的瞬间,他立刻将那团不起眼的棉絮,用其中一根钢钎的另一头,一点一点地,却又无比迅速地,塞进了撞针与雷管底火之间那不足两毫米的狭小空隙里。
这个动作,需要的是超越人类极限的稳定和精准。
任何一丝多余的震动,任何一点无谓的触碰,都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
王建国的呼吸,早已停止。
他的整个世界,所有的感官,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了指尖那不足方寸的战场上。
“五十万,成交!”
拍卖师手中的木槌,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重重地落在了拍卖台上。
“咚!”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巨响,通过拍卖台厚实的木质结构,毫无衰减地传到了王建国的耳中。
整个拍卖台,都随之猛地一震。
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让王建国的心脏都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他完成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操作。
那团被汗水浸湿的棉絮,被他用钢钎的顶端,死死地压实,完美地填充了撞针与底火之间的所有空隙。
将两者,彻底地,物理隔绝!
这颗凝聚了日本特务机关顶尖智慧的炸弹,废了!
它变成了一个除了摔碎之外,再也不会有任何声响的铁疙瘩。
但这还没有结束。
为了不让敌人立刻察觉到异常,伪装,是行动的一部分。
王建国用快到几乎出现残影的速度,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假的引信装置。
这是他在地窖里,根据李逍遥的描述和自己的推演,用一个空的罐头盒、几根铜丝和手表里的零件,连夜赶制出来的替代品。
外观上,与真的那个水银装置,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假的引信,安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然后,将撬开的底盖,重新合拢,恢复原状。
整个过程,如行云,如流水,一气呵成。
从他俯下身子,到他重新直起腰来,前后加起来,甚至不到十秒钟。
“先生,好了。”
王建国直起身,将那块崭新的丝绒底座,平稳地铺在拍卖台上,然后将那只花瓶,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新底座的正中央。
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老实、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仿佛他刚才,真的只是换了一块垫子。
台上的拍卖师和礼仪小姐,根本没有意识到,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几秒钟里,他们与死神,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王建国对着他们谦卑地点了点头,推着那辆餐车,平静地转身,向着后台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
在与李逍遥所在的那根廊柱错身而过的瞬间,他扶在餐车冰冷金属扶手上的左手,用指关节,在扶手上,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了三下。
短,短,短。
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代表“安全”与“任务完成”的手势。
一直端着酒杯,用身体遮挡着视线的李逍遥,那只握着杯脚、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的手,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
心中那块悬着的、最重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第一关,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