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月如的身影出现在江汉关大楼门口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镁光灯都疯狂地闪烁起来,将她周围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她就像一块天然的磁石,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作为汪伪政府财政部次长的机要秘书,更是这场声势浩大的慈善募捐晚会的发起人和主持人,她今晚无疑是整个武汉上流社会最耀眼、最炙手可热的明星。
“高小姐,这边请看!”
“高秘书,您今晚真是风采照人啊!”
记者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各种恭维和提问声不绝于耳。
高月如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而温婉的笑容,她优雅地向着人群挥手致意,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仿佛经过精密的计算,完美得无可挑剔。她熟练地与上前攀谈的各界名流、政府要员们周旋着,时而轻声细语,时而掩嘴轻笑,将一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顶级交际名媛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会场之内,悠扬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而奢靡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男人们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端着威士忌,高谈阔论;女人们则珠光宝气,三五成群,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法国香水、古巴雪茄和陈年美酒混合在一起的、令人醺然欲醉的奢靡气息。
高月如端着一杯香槟,如同优雅的蝴蝶,穿梭在人群之中。在这些所谓的“精英”面前,她表现得谦逊而得体,但那双流转的眼波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如同万米深海般的死寂。
她的感官,经过帝国最严苛的训练,比常人敏锐数倍。她能清晰地察觉到,今晚的空气中,飘浮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因子。
是紧张。
一种被强行压抑在浮华表象之下的,拉满了弓弦的紧张感。
她看到,会场内外负责安保的人员,比预定的数量多出了至少一倍。那些伪装成服务生的侍者,虽然举止专业,彬彬有礼,但他们的眼神,总是在不经意间扫视着人群,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和审视。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甚至能感觉到几道锐利的视线,如同看不见的探照灯一般,在会场里来回巡弋。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特工,在察觉到这种异常之后,此刻或许已经心生警觉,甚至会立刻考虑终止计划,寻找退路。
但高月如没有。
她的内心,非但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警惕,反而涌起一股更加炽热、更加难以抑制的亢奋。
在她看来,这一切的不寻常,都不过是自己这场旷世杰作即将上演前,这个腐朽的世界本身所感受到的颤栗。是那些即将被净化的凡夫俗子们,在即将到来的“神迹”面前,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和不安。
她的计划,是完美的。是由帝国最顶尖的大脑,耗费了无数的心血,设计出的一个无解的阳谋。从那颗特制炸弹的设计与安放,到狙击手的部署与撤离路线的规划,再到利用晚会嫁祸共产党、挑起内斗的舆论引导,每一个环节,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和反复的推演。
在她眼中,今晚会场里的这几百号人,无论是国民党的达官显贵,还是共产党的潜伏代表,亦或是那些在夹缝中摇摆不定的地方势力,都不过是摆在棋盘上的棋子。是即将为“大东亚圣战”这场无比伟大的事业,献上自己生命的祭品。
他们的死亡,将彻底撕裂中国所谓的“抗日统一战线”,让这个庞大而愚昧的国家,重新陷入内战的泥潭,为帝国最终的、辉煌的胜利,扫清最后的障碍。
而她,高月如,代号“凤凰”,就是执行这场神圣献祭的唯一祭司。
她坚信,自己正在做一件无比崇高,无比伟大的事情。这种信念,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忠诚,成为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信仰。正是这种狂热的信仰,让她拥有了超乎常人的自信和近乎变态的冷静。
她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阳台角落,看似在整理自己的晚宴手包,实则用戴着丝质手套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藏在手包夹层里的那个小巧的金属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