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三个人把他从废墟里拖出来,猴子本来就伤得重,又发着高烧,找到这里的时候……人就不行了……就剩我一个了……”
李逍遥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就在这时,床上那个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中的人,仿佛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眼皮竟然奇迹般地颤动了几下。
缓缓地,用尽全身的力气,他睁开了一条缝。
浑浊的视线,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努力聚焦。当他看清眼前这张脸时,那双几乎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光亮。
是回光返照。
“旅……长……”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王雷干裂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我在这里。”李逍遥立刻俯身,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你……你来了……就好……”王雷的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但最终只是徒劳地抽动了一下。
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仿佛要抓住这最后的时间。
“凤凰……计划……”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在……慈善……募捐……晚会……”
“晚会?”李逍遥的心猛地一沉。
“对……晚会……拍卖……一件景泰蓝花瓶……里面……是炸弹……”
王雷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声音越来越小。
“目标……是会场里……所有……国共……高级将领……无差别……”
“还有……狙击手……在……周围……大楼……爆炸后……补枪……”
“安保……军统负责……但……被渗透了……汪精卫的人……是内鬼……”
这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如同几记重锤,狠狠砸在李逍遥的心上。一个环环相扣、阴险到了极点的连环杀局,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王雷,别说了,保存体力!”李逍遥抓住他冰冷的手,试图阻止他继续消耗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但王雷却仿佛没有听到,反而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反抓住李逍遥的手。那只曾经能精准扣动扳机、能用手法拆解任何复杂机关的手,此刻只剩下骨头和一层皮。
他那双重新变得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逍遥。
“旅长……”
“‘凤凰’……”
“必须……死……”
说完这最后三个字,他眼中那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抓着李逍遥的手,也猛地一松,垂了下去。整个人,彻底陷入死寂一般的昏迷之中,只有胸口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地窖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名幸存的队员,再也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李逍遥没有动,依旧保持着蹲姿。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份由王雷用生命换来的、还带着体温的零碎情报,又看了看床上那个生死不知的战友。
一股如同实质般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让整个地窖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王雷的担子,所有牺牲同志的担子,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愤怒。
缓缓站起身,将王雷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为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对着那名还跪在地上哭泣的队员和那名带路的中年男人,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却让人无法抗拒的语气说道。
“把他知道的所有情况,所有细节,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我。”
“现在,立刻,马上。”
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些碎片化的情报,拼凑成一张完整的、指向敌人心脏的地图。
然后,沿着这张地图,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