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高月如”这个名字,王雷没有片刻的耽搁。
他甚至没有返回米店的安全屋,直接就在这个闷热的阁楼里,通过备用电台,向老周下达了新的指令。
指令内容很短。
动用所有的人脉关系,对全城所有符合条件的,名叫“高月如”的女性,进行一次全面的背景调查。
这一次的调查,比之前寻找日本“稳健派”时更加隐秘,也更加小心。
王雷在指令的最后,加了一句特别的叮嘱。
“只观察,不接触。像风一样,吹过,不要留下一片叶子。”
他们很清楚,一旦惊动了真正的“凤凰”,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藤原信之这把好不容易借来的“刀”,也会立刻变成砍向他们自己的利刃。
武汉地下党仅存的力量,像一张被重新编织的蛛网,再一次悄无声息地铺开。
调查员们不再是广撒网,而是像经验丰富的猎人,悄无声息地接近每一个可能的目标。
潜伏在户籍管理部门的同志,冒着风险,连夜翻查了人口档案。
在伪政府机关里当差的同志,开始留意所有与“高月如”这个名字相关的文件和人事调动记录。
伪装成裁缝、花匠、邮差的同志,用他们的眼睛和耳朵,收集着街头巷尾的只言片语。
两天后,一份只包含着三名“高月如”的详细资料,送到了王雷的手中。
地下室里,油灯的光芒将几个人的影子投在潮湿的墙壁上。
王雷摊开了第一份资料。
高月如,二十四岁,金陵大学文学系毕业,现任武汉大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的独生女。
资料上附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梳着学生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文静而秀气。
她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几乎是一条直线。
除了在大学里协助父亲整理文稿,就是在家看书,偶尔会去参加一些文化沙龙,接触的都是些满腹经纶的文人墨客,谈论的是诗词歌赋,是风花雪月。
队员猴子低声说道:“这个不像,一个女学生,哪有本事执行那种计划。”
王雷没有说话,只是将这份资料放在了一边。
不像。
一个能被特高课选为王牌,执行S级秘密计划的超级特工,不可能有这么干净简单的背景。
这种“干净”,本身就是一种保护色,但太过完美的保护色,反而最容易引起怀疑。
只是,她的活动范围和接触的人群,与“凤凰计划”的目标相去甚远。
他拿起了第二份资料。
高月如,三十一岁,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是武汉中央银行一位副行长的妻子。
照片上的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时髦旗袍,烫着精致的卷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气质雍容华贵。
她的社交圈很广,是武汉上流社会有名的交际花。
经常出入各种高级酒会和舞会,与国民党和汪伪政府的许多官员太太们都关系匪浅,是牌桌上的常客。
她的丈夫,那位银行副行长,因为工作的关系,确实能够接触到一些高层的经济情报。
“这个有可能。”老周指着资料分析道,“利用交际花的身份做掩护,在牌桌和酒会上搜集情报,这是特务的常用手段。而且,她的丈夫在银行工作,能接触到很多秘密。”
王雷的目光在这份资料上停留了很久。
这个女人,有动机,有机会,也有合适的身份。
但王雷最终还是把它放在了第二位。
因为她的年龄和交有际花的身份,都太过显眼。
一个在社交场上长袖善舞的女人,必然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特高课选择执行“凤凰计划”这种亡国之计的王牌特工,往往会选择那些最不起眼,最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色。
大隐隐于市。
最后,王雷拿起了第三份,也是最后一份资料。
高月如,二十七岁,履历不详。
资料的第一行,就让王雷的眼神彻底凝重了起来。
履历不详。
这在情报工作中,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可疑。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没有过去。
所谓的“履历不详”,只说明她的过去,被人用极大的能量刻意地抹去了。
资料显示,这个高月如是半年前突然出现在武汉的。
对外宣称,是汪精卫一位远房亲戚介绍来的。
她凭借着出色的工作能力和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快就获得了汪精卫的信任,被破格提拔为机要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