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跟紧了,别掉队!”
王雷的声音通过防毒面具传出来,变得沉闷而失真。
“注意脚下,也注意头顶!”
头顶上时不时会有污水滴落下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管道的结构也远比图纸上看起来的要复杂。
无数条支流岔道像毛细血管一样,从主管道上延伸出去,通向未知的黑暗。
如果没有老钱这个活地图带路,他们不出十分钟就会彻底迷失在这座地下的迷宫里。
老钱几乎不说话,只是偶尔会停下来,用他那根探路的竹竿在前面的水里敲敲打打,辨别着方向和水深。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稳健。
这里就是他的“江湖”。
队伍在黑暗中艰难地跋涉着。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没有人说话,只有“哗啦哗啦”的踩水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这不仅仅是体力的消耗,更是对意志力的巨大考验。
那种被黑暗和污秽包裹的窒息感,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发疯。
王雷紧紧握着手里的枪。
他知道,危险不仅仅来自于这恶劣的环境。
万一图纸有误,万一老钱记错了路,万一他们在某个岔路口迎面撞上了一队同样在利用下水道的日本便衣。
任何一种可能都将是致命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是两个小时,也或许是三个小时。
带头的老钱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用竹竿在前面的管道壁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到了。”
他沙哑的声音在众人听来如同天籁。
王雷立刻拿出那份同样用油布包好的图纸和指南针进行比对。
方位完全正确。
这里就是日军宪兵队监狱的正下方。
王雷对猴子使了个眼色。
猴子会意,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军用的听诊器。
他小心翼翼地将听诊器的探头贴在上方水泥管道的底部,然后戴上耳机,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
这是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通过声音来判断地面上建筑的结构和人员的活动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猴子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他在脑海中将那些微弱的,混杂着脚步声,说话声,甚至是咳嗽声的动静一点点地拼接起来,在脑中构建出一幅监狱内部的立体地图。
终于,他摘下了耳机,对着王雷点了点头。
然后伸出手指,在管道的顶部一个特定的位置轻轻地画了一个圈。
“队长,找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个位置,声音最少也最固定。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还有铁链拖动的声音。应该就是单独关押重犯的禁闭室。”
成功了!
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了!
王雷的心里也是一阵激动。
他立刻让队员们将带来的少量炸药无声地固定在那个位置的周围。
他们不需要炸开一个大洞,那会惊动整个监狱。
他们只需要在行动的时候制造一次小规模的可控爆破,炸松那里的结构,然后用工具迅速地打开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待一个最佳的动手时机。
王雷从背包里拿出了最后一件装备。
一支小巧的,可以伸缩的潜望镜。
他示意队员们保持警戒,然后自己踩着一个队员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潜望镜从附近一个通往地面的排水栅格的缝隙里探了出去。
地面上同样是一片黑暗。
监狱的院墙上探照灯的光柱来回扫射,几个日本哨兵的身影在墙头上一动不动,像几尊雕像。
一切都和他们之前侦察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然而就在王雷转动潜望镜,观察他们预定好的,从地面接应和撤退的那个突破口时。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那个位置原本只是一处巡逻的死角。
但现在,那里竟然多出了一个用沙袋垒起来的崭新机枪工事!
一挺九二式重机枪的黑色枪口像一只窥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计划中的那条生命通道。
这个工事是新设立的!
是他们之前的所有情报里都没有提到的!
日军毫无征兆地加强了监狱的地面守备。
原计划被彻底堵死了。
王雷缓缓地收回潜望镜,从队员的肩膀上滑了下来。
他摘下脸上的防毒面具,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汗水和污泥的秽物。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芒下,他的眼神冰冷如铁。
行动被迫中止。
他看着自己的队员们,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计划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