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枪,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大致位置。
果然,他们刚离开,一挺歪把子机枪就朝着他们刚才的射击点,泼洒过来一串愤怒的子弹,打得砖石乱飞。
“狗日的,反应还挺快。”
观察手吐了口唾沫,唾沫里带着砖石的粉末。
猎杀,还在继续。
另一个方向,侦察连的另一个狙击小组,却遇到了麻烦。
他们的目标,是一个被沙袋加固过的重机枪火力点,只留了一个小小的射击孔,像一只独眼巨人的眼睛,不时地喷吐着火舌。
“排长,打不着。”
年轻的狙-击手有些急了。
“鬼子缩在沙袋后面,根本没机会。”
排长老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没有望远镜,只是用肉眼,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时明时暗的火点。
他在等。
等一个机会。
突然,他旁边的一处废墟里,也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枪响。
那是王喜奎的小组,在故意吸引火力。
那一枪,打在了一块悬挂着的铁皮招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对面的鬼子机枪手,显然被这声音吸引了。
他下意识地调转枪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打了一个长点射。
就在他身体转动,将侧面暴露出来的那一瞬间。
老孙的枪,响了。
子弹,像一道看不见的闪电,精准地,从沙袋的缝隙里钻了进去,狠狠地,扎进了那个机枪手的肋下。
远处的火舌,戛然而止。
完美的配合。
这是在来之前,李逍遥就给他们定下的规矩。
狙击排,不是十几杆枪在各自为战。
他们是一个整体,是一个在黑暗中互相配合,为战友创造机会的猎杀小队。
一个。
两个。
三个。
日军在前沿阵地精心布置的火力点,如同黑夜里的蜡烛,被一根一根地,掐灭了。
独立旅的狙击手们,利用复杂的建筑结构,不断地变换着位置。
他们是黑暗中的舞者,跳着一曲死亡的探戈。
他们是废墟里的幽灵,收割着一条条罪恶的生命。
日军的前沿指挥所里,气氛压抑得像要滴出水来。
一个日军中尉,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
“大尉阁下!我们前沿的十三个机枪火力点,全部……全部都哑了!”
“观察哨也失去了联系!”
指挥所里的日军大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望远镜,凑到了观察口。
外面,依旧是一片黑暗。
可那片黑暗,在此刻的他看来,却像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
他精心布置的、自以为固若金汤的火力网,此刻已经千疮百孔。
而他,甚至连对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八嘎!”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手里的望远镜,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他们是幽灵吗?!”
“给我打照明弹!我要把这片阵地,照得跟白天一样!”
几发照明弹,拖着惨白的尾焰,升上了天空。
整个阵地,瞬间被笼罩在一片死一样的惨白光芒之下。
可阵地上,空空如也。
除了尸体和废墟,什么都没有。
那些夺走了他士兵生命的死神,早已消失在了黑暗的深处。
这一夜,对于日军来说,是漫长而煎熬的。
而对于独立旅的战士们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
阵地上的压力,一下子就没了。
战士们终于可以从掩体里走出来,加固工事,抢救伤员,补充弹药。
每个人都在低声议论着狙击排的战绩。
他们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他们看着对面那片死寂的阵地,眼神里,充满了对新战术的信任,和对胜利的渴望。
这支在上海滩头,被撞得头破血流的铁军,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战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