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的弟兄们,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活活地埋葬在废墟之下。
憋屈!
前所未有的憋屈!
这半个小时,比在将军岭上打三天三夜,还要漫长,还要煎熬。
终于。
炮声,开始向后方延伸。
李逍遥知道,鬼子的步兵,要上来了。
他从弹坑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泥,抓起身边的一支步枪,拉动了枪栓。
“都给老子起来!”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准备战斗!”
幸存的战士们,一个个地,从废墟里,从掩体里,从尸体堆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挂了彩,浑身是血。
更多的人,眼神里还带着炮火轰炸后的呆滞与茫然。
可当他们看到远处街道的尽头,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穿着土黄色军装的鬼子时,所有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滔天的悲愤,化作了无边的怒火。
“狗娘养的!”
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兵,踉踉跄跄地爬上了一处断墙,架起了那挺崭新的转盘机枪。
他看着身边那个被炸掉半个脑袋,还保持着射击姿势的战友,没有哭。
他只是对着越来越近的日军,一字一句地怒吼。
“来!”
“来啊!小鬼子!”
“爷爷就在这儿等着你们!”
他猛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
枪管上方的圆盘,飞速地旋转起来,像死神的磨盘,将一颗颗致命的子弹,狠狠地泼洒出去。
密集的火舌,瞬间在阵地上交织成了一道钢铁的屏障。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鬼子,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身体猛地一颤,随即被打成了筛子,血雾爆开,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
“打!”
李云龙也从一个弹坑里跳了出来,他端着一挺机枪,对着鬼子的人群,疯狂地扫射。
“打死这帮狗日的!给咱们的弟兄报仇!”
压抑了半个小时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幸存的战士们,忘了恐惧,忘了疼痛,他们只有一个念头。
杀!
杀光这帮畜生!
日军显然没料到,在经历了如此恐怖的炮火洗礼后,这片阵地上居然还有如此顽强的抵抗。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但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掷弹筒和迫击炮开始朝着独立旅的火力点,进行精准的点名。
“轰!”
刚才那个站在断墙上的老兵,连人带枪,被一发炮弹炸飞了出去。
可他刚倒下,另一个战士就立刻扑了过去,重新抱起那挺滚烫的机枪,继续怒吼着射击。
打退了。
日军潮水般地来,又潮水般地退了下去,在阵地前,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阵地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战士们靠在残破的工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枪管烫得能烙熟鸡蛋。
他们守住了阵地。
可没有一个人,脸上有胜利的喜悦。
赵刚带着卫生员,开始抢救伤员,清点伤亡。
很快,一份沾着血的名单,递到了李逍遥的手上。
只看了一眼,他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仅仅是刚才那一轮炮击和短暂的交火。
独立旅,阵亡三百二十七人,重伤超过五百。
一个照面,就伤亡了近三分之一。
这仗,打得太惨了。
李逍遥看着远处那些被炸毁的、高低错落的建筑,又看了看自己脚下这片被炮火反复蹂躏的平地,他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在这样的火力密度下,单纯地守着一道平面的战壕,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鬼子可以居高临下,可以利用任何一栋建筑,构建起交叉火力网。
而他们,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只能被动挨打。
不改变战术,今天活下来的人,明天,也一样会死。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决然。
「必须把战场,从平面,变成一个立体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