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后坐力,撞得赵刚的肩膀一阵剧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但他没有松手。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顶住枪托,将枪口对准了那些还在发愣的、满脸惊骇的日本兵,继续疯狂地扫射。
他没有瞄准。
他也不需要瞄准。
他只是在倾泻。
倾泻他胸中那股几乎要爆炸开来的,滔天的愤怒与悲凉!
他一边扫射,一边张开了嘴,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发出了他这一生中,最凄厉、最悲愤、最响亮的一声怒吼。
这声怒吼,甚至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枪炮声。
“你们这群畜生——!”
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惊雷,在将军岭的上空炸响。
“为什么要来我们的国家!”
“为什么要杀我们的同胞!”
“为什么——!”
他的眼泪,混合着血水,从赤红的眼眶中狂涌而出。
他想起了南怀化死去的弟兄。
想起了狼牙谷流淌的鲜血。
想起了这一路上,那些被战火摧毁的村庄,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想起了刚刚,那个被活活捅死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轻伤员。
所有的悲愤,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这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为了死去的弟兄!”
“为了我们的爹娘!”
“为了我们的家园!”
“杀——!”
最后一个“杀”字,他几乎是吼断了喉咙。
这声咆哮,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所有人心头的绝望。
正在西侧阵地苦苦支撑的战士们,听到了。
他们愣住了。
他们不敢相信,这声如同野兽悲鸣般的怒吼,竟然是出自他们那位一向沉稳冷静的赵政委之口。
正在被警卫员死死按住的李云龙,也听到了。
他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怔怔地望着救护所的方向,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随即,这丝错愕,变成了一种滚烫的、名为“血性”的共鸣。
“他娘的!”
李云龙一拳砸在地上,用尽力气吼了回去。
“说得好!杀——!”
赵刚的怒吼,像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狠狠地扎进了每一个幸存战士的心脏里。
又像一颗火星,点燃了他们心中早已被仇恨浸透的干柴。
“政委说得对!杀了这帮狗娘养的!”
“跟他们拼了!”
“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战士们的眼睛,一个一个,全都红了。
他们不再后退。
他们不再畏惧。
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的引线,从残破的战壕里,从简陋的掩体后,一跃而起。
他们像一股红色的、决死的逆流,迎着日军黑压压的人潮,发起了反冲锋!
“杀——!”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汇成一股钢铁洪流,瞬间淹没了整个山顶。
正在指挥进攻的楚云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他看到了那个抱着机枪,像疯子一样扫射的身影。
他听到了那声响彻云霄的怒吼。
他感受到了那股从国军士兵身上爆发出来的,悍不畏死的疯狂气势。
他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
这就是共产党的政工干部吗?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精神力量吗?
没有时间再让他思考。
楚云飞拔出腰间那支心爱的驳壳枪,对着身边的三五八团官兵,发出了嘶哑的命令。
“全团!反击!”
“为党国尽忠!就在今日!”
“风!风!大风!”
在赵刚的激励下,在李云龙的怒吼中,在楚云飞的指挥下。
这两支已经濒临崩溃的部队,爆发出了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光芒。
他们奇迹般地,将已经涌上阵地的日军,又一次,硬生生地给推了下去!
鲜血,染红了将军岭的每一寸土地。
阵地,暂时稳住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
赵刚打光了机枪里所有的子弹,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地。
他的身边,是堆积如山的日军尸体。
而更多的日军,正在山下,重新集结。
他们的伤亡,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弹药,也即将彻底耗尽。
所有人都已经战斗到了极限。
下一波攻击,他们拿什么来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