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的视线继续下移。
信里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抗战至今,我军在军事斗争上,已积累诸多经验,证明了人民战争之伟力。然,战争打到今日,已非单纯兵力与战术之比拼,更是国力与工业之较量。日寇虽小,其国有完善之工业体系,可源源不断造出飞机大炮;我中华虽大,却积贫积弱,工业基础薄如蝉翼,处处受制于人。”
“此等局面,若不改变,我军纵使百战百胜,亦不过是饮鸩止渴。缴获一把枪,打光十发弹,终有油尽灯枯之一日。我们不能永远让我们的战士,用胸膛去填平与敌人装备上的巨大差距。”
“我们必须有自己造血的本事。”
李逍遥捏着信纸边缘的手指,收紧了。
信的下一段,像一道雷,在他心里炸开。
“我们听说了你在晋西北的构想,也看到了你呈上来的那份计划。这个构想很好,很大胆。这说明,你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战术指挥官,更是一个具备战略眼光的同志。”
“经中央研究决定,这个任务,现在就正式交给你,交给你们独立旅。”
“党需要有人,为全军趟出一条路来。一条在敌后炮火中,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军事工业和经济基础的路。一条能让我们自己造枪,自己造炮,自己培养技术人才的路。”
“我们希望你,能将晋西北,不仅仅是打造成一个军事上攻守兼备的根据地,更能将其建设成一个能为我们自己生产枪炮、培养人才、探索经济自给模式、足以支撑长期抗战的战略基地!”
“战略基地”!
这四个字,让李逍遥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原以为,“熔炉”计划只是一个旅级单位在绝境中的自救。
他没料到,总部竟然把这个构想,提到了为全军探索未来道路的战略高度。
这不只是一道命令。
这是一种嘱托,一种把整个八路军,乃至这个民族未来的某种可能性,沉甸甸压在他肩膀上的嘱托。
赵刚在一旁,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紧接着就是如山的压力。
他看着李逍遥,压低了声音。
“逍遥,这是,这是把咱们独立旅,当成全军的试验田了啊!”
李逍遥没说话,目光落在信的最后。
那是一段手写的附言,笔迹与前面不同,更加飘逸,却又力透纸背。
“军事上的胜利,能决定我们能走多快。”
“而工业和经济上的独立,决定我们能走多远。”
“逍遥同志,我们期待你的答案。”
没有署名。
可李逍遥知道,能用这种口气写下这段话的,天下只有那一位。
他慢慢地,把信纸重新折好,放回信封。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
赵刚看着他,能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正在酝酿的风暴。
“逍遥,你怎么想?”
许久,李逍遥才抬起头,眼睛里没有狂喜,也没有畏惧,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拿着信,走到窑洞那扇很小的窗户边。
外面,风雪正狂。
雪花乱舞,把整个太行山都染成了一片苍茫。
这片贫瘠的黄土地,养育了最坚韧的人,也承受着最深的苦难。
他未来的战场,不再只是敌人的枪林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