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越眉头微蹙。他站起身,对闻声从屋内跑出来、一脸惊疑的梁卉和杜莺歌道:“你们守好此处,不得外出。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轻烟般掠过高耸的院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阴影之中。
梁卉和杜莺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杜莺歌立刻转身回屋,守在了欧阳晓晓和上官燕舞的床边,手按在了腰间藏着的短匕上。梁卉则紧张地望向黄天越消失的方向。
黄天越并未直接前往那处爆发混乱的民居。他在巷道阴影中无声穿行,如同融入黑暗的游鱼。“破藏真意”锁定着那间废弃民居内正在蜕皮的尸体,以及周围混乱的人流。
很快,他接近了目标。隔着一条狭窄的巷道,前方一座低矮的土坯房院门大开,院子里围满了惊恐的镇民,哭嚎声正是从里面传出。而隔壁那座更为破败、门窗歪斜的废弃民居,则无人注意。
黄天越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废弃民居的土墙,翻身落入满是枯草和瓦砾的院内。浓烈的尸臭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石灰混合着腐败物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走进那间低矮、没有门窗的堂屋。
昏暗的光线下,那具蜷缩在角落的尸体触目惊心。尸体身上的破烂棉袄被撕裂了大半,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干瘪、皲裂,如同放置了数月的老树皮。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皮屑”正从尸体表面不断剥落,堆积在身下,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尸体面部扭曲,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临死前的极致恐惧和痛苦,嘴巴大张,似乎想呼喊什么,却最终凝固成一个无声的呐喊。整个尸体,如同一条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的、正在蜕皮的巨大死蛇!
更让黄天越目光一凝的是,在尸体紧握的、干枯如鸡爪的右手手心,赫然紧紧攥着一枚东西!
黄天越俯身,指尖一缕凝练的气劲拂过,那僵硬的手指被轻轻掰开。
一枚通体黝黑、薄如蝉翼的蛇形金属片,静静地躺在死者灰败的手心!冰冷的蛇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嘲弄般地与黄天越对视!
又是蛇形标记!
这绝非巧合!死者身上爆发的“七日病”蜕皮症状,与这蛇形标记,与当夜客栈的袭击,与万毒谷,必然有着直接的联系!这青阳镇所谓的“瘟疫”,背后隐藏的是人为的剧毒和杀戮!
就在黄天越拾起那枚蛇形金属片,准备进一步探查尸体时——
“破藏真意”猛然预警!
一股极其阴冷、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锐利杀机,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左侧的墙壁阴影中暴起!
没有破风声,没有气息波动!
只有一道细如发丝、颜色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幽暗乌光,如同从虚空中钻出的毒蛇獠牙,快到了极致,刁钻狠辣地直刺黄天越后心命门!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他拾取蛇形标记、心神专注于尸体异状的瞬间!
这一击,比当夜偷袭药碗和九转回魂草的暗器,更快!更毒!更隐蔽!蕴含的阴寒死寂之力,足以瞬间冻结一流高手的血脉心脉!
杀手!而且是一个潜伏能力、耐心和刺杀技艺都远超当夜那些死士的顶尖杀手!他一直潜伏在此,如同守候猎物的毒蛇,等待着黄天越踏入陷阱、心神微分的最佳时机!
黄天越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
就在那幽暗乌光即将触及他后心衣衫的刹那——
他的身体,仿佛违背了常理般,在原地极其诡异地、如同水波荡漾般向右侧扭动了寸许!
同时,他握着蛇形金属片的左手,手肘如同未卜先知般向后闪电般一撞!手肘后方,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无形剑气骤然迸发!
“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针相击的脆响!
那道快如鬼魅的幽暗乌光,被黄天越向后撞出的肘剑精准无比地磕中!一股阴寒霸道的死寂之力顺着剑气反震而来,让黄天越的手肘微微发麻!
那乌光被磕得向上偏移,“嗤”地一声没入黄天越头顶上方腐朽的房梁之中,瞬间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冒出缕缕腥臭的青烟!
而黄天越的肘剑余势未消,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撞向左侧墙壁那片阴影!
“砰!”
腐朽的土坯墙被撞出一个大洞!砖石碎屑飞溅!
然而,墙后阴影空空如也!那顶尖的杀手如同鬼魅,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在黄天越肘剑撞破墙壁的瞬间,其气息已然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一缕极淡的、带着蛇类腥气的阴冷,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黄天越缓缓转过身,看着墙壁上那个破洞和房梁上腐蚀的小洞,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好快的反应!好绝的遁术!此人,绝非寻常死士,极可能是万毒谷真正的核心杀手——“画皮奴”!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两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黝黑蛇形金属片,又扫了一眼地上那具正在“蜕皮”的恐怖尸体。
青阳镇这潭浑水下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更狰狞的獠牙。这所谓的“七日病”瘟疫,恐怕是一场精心策划、以整个小镇为试验场的恐怖毒杀!而他们,连同那株九转回魂草,都成了这场阴谋中意外的变数,也成了毒蛇必欲清除的目标!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让上官燕舞苏醒,带着她们离开这险地!
黄天越不再停留,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废弃民居的阴影中,留下那具还在簌簌“蜕皮”的尸体和隔壁院落里依旧混乱的哭嚎。
当他悄无声息地翻回驿丞小院的高墙时,梁卉和杜莺歌立刻紧张地迎了上来。
“天越哥,外面怎么了?又死人了?”梁卉焦急地问。
“嗯。”黄天越言简意赅,将掌心中两枚一模一样的蛇形金属片摊开,“‘七日病’,人为剧毒。目标,恐怕是整个青阳镇。此地已成险地,必须尽快离开。”
看着那两枚散发着冰冷威胁的蛇形标记,梁卉和杜莺歌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刚睡醒般沙哑和虚弱的咳嗽声,突然从正屋内传来!
声音来自床铺方向!
三人目光瞬间投向屋内!
只见那张简陋的床铺上,一直沉睡如冰玉的欧阳晓晓,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眸,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露出的,并非众人熟悉的、九尾狐狡黠灵动的眼神,而是一片初生婴儿般的茫然与空洞。瞳孔深处,仿佛还残留着万载玄冰的寒意,清澈,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间烟火。
她的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屋顶布满蛛网的横梁上,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无尽迷茫和冰冷的音节:
“…冷…”
几乎在她发出声音的同一瞬间,她垂在床边、苍白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屈伸了一下。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晶莹剔透、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冰晶,如同初生的精灵,无声无息地在她指尖凝聚、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