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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毒瘴归途(1 / 2)

晨光艰难地穿透万毒谷上空终年不散的厚重瘴气,将惨淡的灰白涂抹在嶙峋的怪石和扭曲的藤蔓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混合着夜露的湿冷,吸入肺腑如同浸着冰碴。洞内残余的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冰冷的灰烬和昨夜惊魂残留的刺鼻味道。

黄天越站在洞口,身形挺拔如岩壁间的孤松。晨风吹动他略显破旧的衣袍,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份沉静如渊的气度。一夜的激战与救治,涅元真力的巨大消耗并未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颓势,反而让那内敛的锋芒更显深邃。他目光扫过谷口方向,层层叠叠的毒瘴如同择人而噬的灰白巨兽,蛰伏在视线尽头。

“该走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洞内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也驱散了最后一丝沉滞的死气。

梁卉早已强撑着疲惫,将所剩无几的药物和金针小心收好。她快步走到上官燕舞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脉象,确认依旧平稳,只是本源枯竭,沉睡如同婴儿。杜莺歌也已挣扎着起身,虽然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坚定。她默默走到上官燕舞另一侧,与梁卉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沉睡的上官燕舞扶起。

“莺歌姐,你行吗?”梁卉担忧地看着杜莺歌额角的冷汗。

“死不了。”杜莺歌咬紧下唇,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劫后余生的坚毅,“这点路,撑得住。”她将大部分重量依靠在自己身上,尽量减轻梁卉的负担。

角落里的欧阳晓晓,在黄天越话音落下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依旧背对着众人,维持着那个沉默蜷缩的姿势,仿佛一尊冰冷的石雕。散乱的水绿色衣襟下,露出的脖颈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那个曾经狰狞的蚀骨幽兰毒痕,如今只剩下一个比杜莺歌更浅淡的、几乎融入肌肤纹理的淡粉色印记。昨夜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濒死的绝望已然远去,留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被强行剥去某种依凭的空洞感。

她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听到梁卉和杜莺歌搬动上官燕舞时轻微的喘息。没有回头。那双曾经颠倒众生的媚眼深处,灰败与疲惫之下,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蚀骨的毒根被拔除,如同卸下了悬顶的利剑,可随之而去的,似乎还有她赖以生存的某种扭曲力量。昨夜黄天越那霸道无匹、直抵本源的真力,不仅净化了剧毒,更像一道强光,粗暴地照进了她幽暗诡秘的世界,让她感到一种被彻底洞穿、无所遁形的恐惧和……屈辱。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住。一股无形的、沉稳如山岳的气息笼罩下来。

欧阳晓晓的身体绷得更紧,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感,试图压下心中那莫名的悸动。

“能走么?”黄天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无昨夜救治时的专注,也无平日里的疏离防备,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寻常物品的状态。

欧阳晓晓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腐朽毒瘴的空气刺得她虚弱的肺腑生疼。她撑起一只手,试图扶着冰冷的岩壁起身。手臂酸软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被涅元真力强行冲刷过、如同被犁过的经脉,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再次栽倒。

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并未直接触碰她,只是稳稳地托住了她手肘下方一寸之处,提供了一股恰到好处的支撑力。

欧阳晓晓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烙铁烫到。她猛地抬头,那双灰败的媚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黄天越俯视下来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如寒潭,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狼狈虚弱的模样——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纵横交错的浅淡毒纹尚未完全消退,更衬得脸色惨白,眼神中残留着未及完全掩饰的惊悸与一丝被看穿的慌乱。

从未有过的狼狈,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个她曾算计、忌惮、甚至带着隐秘恨意的男人面前。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强撑的冰冷面具,让她几乎想要挥开那只手。但身体深处传来的巨大虚弱感,以及洞外那危机四伏的毒谷气息,让她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了那道让她无所遁形的视线,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可以。”

她借着黄天越手臂提供的支撑,猛地用力,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水绿色的劲装沾满污泥血渍,紧紧贴在她虚软的身体上,勾勒出单薄而脆弱的轮廓。她倔强地甩开了黄天越的手,脚步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微微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污秽的鞋尖,再也不看任何人。

黄天越收回手,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扶了一把即将倾倒的枯枝。他不再理会欧阳晓晓,转身走向洞口,沉声道:“跟紧。卉儿,莺歌,护好燕舞。”

“是,天越哥!”梁卉和杜莺歌齐声应道,两人一左一右,稳稳地架着沉睡的上官燕舞,紧随其后。

欧阳晓晓落在最后,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烧红的铁板上,虚浮无力却又伴随着经脉被牵动的细密刺痛。她强迫自己跟上前面几人的步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掠过黄天越那渊渟岳峙的背影。昨夜那如同天神降临、强行将她从地狱边缘拉回的霸道力量,与此刻这沉稳如山、沉默前行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在她心底搅起一片混乱的漩涡。

怨恨?他确实救了她,两次。

感激?那强横的净化过程带来的屈辱和虚弱,让她无法生出纯粹的谢意。

恐惧?那洞穿一切的力量,让她本能地感到颤栗。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依赖?

她猛地闭上眼,将这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个鬼地方!

黄天越一马当先,踏出岩洞。破藏真意如同无形的触角,早已悄然铺开,笼罩着前方数十丈的范围。万毒谷的清晨,死寂中蕴藏着比夜晚更深的杀机。毒瘴在晨光中并未消散,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流动性,色彩斑斓的雾气如同活物般在低洼处流淌、汇聚。一夜的躁动似乎平息,但感知敏锐的黄天越却能捕捉到那潜藏在每一片腐叶下、每一块怪石后的贪婪窥视。

他选择的路径并非来时那条相对“安全”的旧路。守护兽的重创和玄阴血兰的消失,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彻底搅乱了万毒谷脆弱的平衡。旧路上残留的气息恐怕已引来无数更凶戾的毒物盘踞。他凭借破藏真意对生机与死气的敏锐捕捉,另辟蹊径,循着地脉中一丝极其微弱、却相对稳定的生气流动方向前行。

脚下的路更加难行。湿滑粘腻的黑色淤泥深可没踝,每一步拔出都带起令人作呕的腐臭。扭曲的藤蔓如同盘踞的巨蟒,布满尖刺,在浓雾中无声地蠕动,试图缠绕猎物的脚踝。色彩妖艳的巨大花朵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花瓣开合间喷吐着肉眼难辨的迷幻花粉。

黄天越脚步沉稳,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踩在淤泥中相对坚实的落脚点,或是一块凸起的岩石,或是一段虬结的树根。他周身并未刻意散发强大的气势,但那股破灭与新生意境交织的涅元真力,如同深海暗流,自然流淌。所过之处,那些蠢蠢欲动的藤蔓如同遇到天敌般迅速缩回浓雾深处;喷吐花粉的妖花也猛地闭合花瓣,收敛毒息;潜伏在淤泥中的毒虫更是瞬间蛰伏,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的王者,闲庭信步,却为身后的同伴强行开辟出一条无形的生路。

梁卉和杜莺歌紧咬牙关,全力支撑着上官燕舞的重量,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汗水浸透了她们的衣衫,虚弱的身体在透支着最后的气力。杜莺歌肩头那淡红的印记隐隐传来灼热感,提醒着她体内的创伤。梁卉则要时刻留意上官燕舞的气息,防止颠簸加剧她的伤势。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看着前方那道沉稳可靠的身影,心中便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们不敢倒下。

落在最后的欧阳晓晓,则如同在炼狱中跋涉。身体的虚弱远超她的预估,每一次抬腿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经脉的刺痛如同无数细针在攒刺,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更要命的是,随着深入谷地,空气中弥漫的毒瘴浓度骤然提升。那些斑斓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试图顺着她虚弱的呼吸和敞开的毛孔钻入体内。虽然蚀骨幽兰的毒根已除,但身体被剧毒长期侵蚀后的极度敏感和脆弱,让她对这些外界的毒息抵抗力降到了最低点。

一阵带着甜腻腥气的粉红色瘴气飘过。欧阳晓晓只觉得头脑一阵强烈的眩晕,恶心感翻江倒海般涌上喉咙。她脚下一软,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唔!”她闷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向前撑去,却按在了一片湿滑冰冷的淤泥里。刺鼻的腐臭瞬间钻入鼻腔,几乎让她窒息。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趴在冰冷的泥泞中,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疼痛。灰败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那是毒瘴初步侵蚀的征兆。

前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梁卉和杜莺歌闻声回头,看到欧阳晓晓狼狈扑倒的样子,脸上都露出惊色。

“欧阳姑娘!”梁卉下意识想过去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