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腐朽水汽的风,灌入被强行撕裂的腔室入口,吹散了部分粘稠的毒瘴,露出外面浑浊的光线和嶙峋怪石的轮廓。
死寂。毁灭风暴宣泄后的死寂。
崩塌的腔室内部,如同被巨兽蹂躏过。岩石碎裂,毒苔地面被犁开深深的沟壑,残留着能量湮灭后的焦黑痕迹和刺鼻的硫磺、毒液混合气味。断裂的墨黑毒藤如同死去的蛇,散落各处,迅速枯萎、碳化。
上官燕舞蜷缩在冰冷的岩壁角落,身体微微抽搐。她衣衫褴褛,几乎被血污和粘稠的毒浆覆盖,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死灰。嘴角残留着暗绿荧光的血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嗬嗬声,仿佛随时都会断绝。强行引爆黄天越体内三源冲突、引导毁灭风暴破开生路,以及最后被风暴余波冲击,几乎将她新生灵脉的本源和残存的生命力彻底榨干。翠绿的眼眸紧闭,眼睑下是深重的青影,如同沉入永眠。
在她不远处,黄天越的身体半倚着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岩。他身上的冰霜、焦痕、毒纹依旧触目惊心,但诡异的是,那三股毁灭力量狂暴冲突的迹象却平息了许多。心口那紫焰印记的位置,不再爆发出刺目的三色光芒,而是被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淡紫色光晕笼罩。光晕之下,冰蓝、暗红、墨绿三股力量如同被强行按回囚笼的凶兽,虽然依旧在印记深处焦躁地盘踞、冲突,但其外泄的破坏力却被那层微弱的紫晕死死束缚、隔绝,不再肆意撕裂他的躯体。
这层守护紫晕,并非来自黄天越自身的意识——他的意识依旧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混乱中,只有一点不甘的星火在虚无中倔强闪烁。这紫晕,更像是他体内那涅盘紫焰的本能,在经历了毁灭风暴的宣泄和上官燕舞灵脉之力最后的引导后,强行凝聚起的一丝守护屏障。如同余烬中最后一点火星,维持着濒临崩溃的躯体不至于彻底瓦解。
更奇异的是,一丝极其微弱、却温润坚韧的翠绿光华,如同最纤细的藤蔓,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那层淡紫光晕之上。这丝绿意,源自上官燕舞昏迷前,点在黄天越心口的最后一缕灵脉之力。它并未消失,反而在毁灭风暴的冲击下,与黄天越紫焰本能形成的守护屏障,产生了一种玄奥的交融。
紫晕为骨,隔绝毁灭;绿意为络,维系生机。两种濒临消散的本源力量,在这绝境之中,竟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却又微妙互补的共生状态,共同守护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躯壳和其中那一点残存的意识星火。
冰冷的、带着枯木泽腐朽水汽的风,持续地从洞开的入口灌入,吹拂着两人冰冷的身躯,带走一丝血腥和焦糊味,也带来了外界沼泽死寂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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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的墨绿色毒浆,如同冰冷的裹尸布,无声地漫过嶙峋怪石的缝隙,覆盖上欧阳晓晓残破的身体。污浊的浆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浸透她褴褛的衣衫,灼烧着遍布冰霜、灼痕和毒纹的肌肤,带来钻心的刺痛。
剧痛让她深沉的昏迷出现了一丝松动。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污秽的泥沼底部,沉重得无法挣脱。死亡的冰冷触感,清晰地从四肢百骸蔓延向心口。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墨蜍那阴冷的笑声和毒湮风暴的嘶鸣。
不甘…怨毒…还有…那一点攥在掌心的、冰冷粘稠的…希望?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被毒浆和黑暗吞噬的瞬间!
一股极其诡异的牵引力,毫无征兆地从她紧攥的左掌心传来!
那点被她拼死攫取的、混合着毒湮风暴残留物和一丝纯粹阴戾气息的墨绿胶质,此刻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起来!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贪婪的吸摄意念,顺着她的掌心劳宫穴,极其微弱却清晰地刺入了她残破枯竭的经脉!
这股意念,如同濒死的毒蛇,本能地渴求着宿主,渴求着能量!
“呃…” 欧阳晓晓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如同破败风箱的嗬嗬声。深紫色的眼眸在眼皮下剧烈滚动,却无法睁开。那源自掌心的阴戾吸力,如同跗骨之蛆,开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吞噬她体内残余的生命精气、散乱的毒元、甚至…那三股依旧在冲突肆虐的毁灭力量!
这吞噬,并非掠夺,更像是…一种霸道的寄生!一种以她残破躯壳为养料、加速自身“孵化”的恐怖进程!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纯粹、都要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灵魂被无数冰冷的吸盘同时吸附、撕扯!欧阳晓晓的身体在粘稠的毒浆中剧烈地抽搐起来,如同离水的鱼。她残存的意识在剧痛中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是被更恐怖存在寄生的绝望与愤怒!
然而,就在这剧痛和绝望达到顶峰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幽蓝寒气,毫无征兆地从她丹田深处、那几乎被毒湮风暴摧毁的《九幽玄冰诀》本源中,被那掌心的阴戾吸力强行激发出来!
这丝寒气,如同被唤醒的毒龙,本能地抗拒着外来的吞噬!它顺着经脉,猛地撞向掌心那贪婪的阴戾吸力!
嗤——!
冰与毒的冲突,在她左臂经脉内瞬间爆发!如同两股细小的电流疯狂对冲!
这突如其来的冲突,竟意外地…暂时阻断了那阴戾吸力对她核心生命精气的吞噬!同时,那丝被强行激发的九幽寒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掌心劳宫穴,反而被那墨绿胶质贪婪地吸纳了进去!
墨绿胶质吸收了这丝精纯的九幽寒气后,蠕动明显加快了一丝,其散发出的阴戾与饥饿感似乎也…微妙地增强了一分?但与之相对的,它对欧阳晓晓身体其他部位的吞噬吸力,却因为这意外的“食物”和内部的冲突,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这迟滞,如同在永恒的黑暗泥沼中,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就在这缝隙出现的瞬间!
嗖!
一道极其轻微、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破空声响起!
不是弩箭,而是一枚细若牛毛、闪烁着幽紫色泽的淬毒飞针!针尖带着一点妖异的粉芒,如同情人嗔怪的指尖,悄无声息地穿透浓稠的毒瘴,精准无比地射向欧阳晓晓因剧痛抽搐而微微仰起的、布满污血和毒纹的颈侧!
飞针的目标,并非致命,而是…颈侧一个极其隐秘、关乎神魂的奇穴——“离魂窍”!
噗!
细针毫无阻碍地没入皮肉!针尖蕴含的、混合着迷幻与剧毒的奇异力量瞬间爆发,如同无数细微的毒藤,顺着经络疯狂涌向识海!
“呃啊——!” 欧阳晓晓的身体猛地一僵!原本因剧痛而抽搐的动作瞬间停滞!深紫色的眼眸在眼皮下骤然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白瞬间被一种妖异的粉紫色泽覆盖!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毒液之中,极致的迷幻与剧烈的痛苦交织,瞬间将她残存的神智彻底淹没!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她模糊的视野边缘,似乎捕捉到一抹在翻滚毒瘴中一闪而逝的…如烟似雾的淡紫色裙裾?以及…一声若有若无、带着无尽慵懒与讥诮的轻笑?
随即,无尽的黑暗和更加混乱的迷幻剧毒,彻底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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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泽边缘,巨大枯木根须形成的凹陷。
毁灭余波裹挟着浓郁毒瘴形成的冲击洪流,如同溃堤的墨绿色山洪,正疯狂地冲击、撕扯着那层摇摇欲坠的紫色光罩!
光罩内,梁卉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剧烈地颤抖、痉挛。她七窍中涌出的鲜血已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粘稠的紫黑色和跳跃的细小火星。强行支撑光罩抵御这毁灭冲击,消耗的是她燃尽生命换来的最后余烬。瞳孔中那两簇强行点燃的紫色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缩小,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她的双臂依旧死死箍着柳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寂的青白色。怀中的柳青,身体依旧冰冷僵硬,覆盖着青灰色的寒霜。但心口和眉心那两点紫芒,在狂暴的同源能量冲击和梁卉不顾一切的守护下,却如同经历了千锤百炼,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内敛,散发出一种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这暖意,甚至开始极其缓慢地,尝试着向冰封的四肢百骸渗透。
然而,梁卉的生命,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刻。意识早已沉入无边的黑暗,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守护姿态和那层越来越稀薄的紫焰光罩,在证明着她最后的抗争。
紫色的光罩在毒瘴洪流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瓶,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急剧黯淡,向内收缩到仅能勉强包裹住两人身体的程度。
就在光罩即将彻底破碎、毁灭洪流即将将两人彻底吞没的瞬间!
“哎哟哟…好热闹呀!”
一个慵懒妩媚、带着几分夸张惊讶的娇媚嗓音,如同天籁般,穿透了毒瘴的呜咽和能量湮灭的嘶鸣,清晰地在这方寸死地中响起!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带着浓郁甜香的花粉气息,毫无征兆地在翻滚的毒瘴中弥漫开来!这香气馥郁醉人,仿佛汇聚了世间百花的精华,却又在醉人的深处,隐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异样。
伴随着香气,三道淡粉色的、薄如蝉翼的光刃,如同被无形之手优雅地拈起,无声无息地从三个刁钻的角度切入汹涌的毒瘴洪流!
嗤!嗤!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极其轻微、如同锦帛撕裂的声响。那三道粉色光刃切入之处,狂暴汹涌的毒瘴洪流,如同被投入了强效的凝固剂,瞬间变得迟滞、粘稠!光刃所过之处,浓郁得化不开的墨绿色毒瘴竟被凭空“切割”开三道短暂的真空通道!通道边缘的毒瘴如同被冻结般凝固不动!
这诡异的切割和迟滞,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息,却为那摇摇欲坠的紫色光罩,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呼——!
一道淡紫色的、如烟似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顺着其中一道被切割开的短暂通道,轻盈无比地飘然而入,稳稳落在梁卉和柳青身前!速度之快,仿佛她原本就在那里。
来人一身剪裁合体的淡紫色烟罗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曼妙曲线。裙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盛放的、妖异的紫色曼陀罗花。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同色轻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眼波流转如同春水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三分慵懒,七分漫不经心,却又在眸底深处沉淀着一丝洞悉世情的冰冷。
正是“花魁”杜莺歌!
她扫了一眼光罩内七窍溢血、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梁卉,以及她怀中那被紫芒守护的柳青,桃花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被那标志性的慵懒笑意取代。
“啧啧,梁家妹子,你这护犊子的劲儿…还真是让姐姐我刮目相看呢。”她红唇微启,声音依旧娇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说话间,她白皙修长的玉指已然闪电般探出!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如梦似幻的粉色光晕,无视那摇摇欲坠的紫色光罩,如同穿透一层水膜般,精准无比地点在梁卉眉心、心口、丹田三处要害大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