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黄天越失声惊呼!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灌入肺腑!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和扑面而来的风雪!
下坠不过数丈,上官燕舞足尖在陡峭的崖壁上几次轻点,如同凌空虚渡,硬生生化解了大部分下坠之势。两人如同两片被狂风卷落的枯叶,最终重重地落在下方宽阔的冰面上!
咔嚓!
脚下的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瞬间从落脚点蔓延开数尺!
黄天越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如擂鼓!他低头看着脚下幽深黑暗、仿佛随时会碎裂吞噬一切的冰面,又看向对面那黑黢黢、如同巨兽蹲伏般的黑松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真的是生路?!
“走!”上官燕舞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刚才只是踏过了一道寻常的门槛。她再次架起黄天越,拖着他,踏上了这条横跨深渊的“死亡冰桥”!
冰面光滑如镜,覆盖着一层松散的雪沫。寒风在空旷的涧谷中疯狂呼啸,卷起雪尘,形成一片片白色的烟障,遮蔽着视线。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既要对抗刺骨的寒风,又要极力保持平衡,避免滑倒。脚下的冰层不时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咯吱”声,仿佛在警告着行走其上的人,死亡的深渊就在脚下。
黄天越的左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筋骨,带来钻心的剧痛。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根钢针,穿透他单薄的粗布衣物,狠狠扎刺着骨髓。他只能死死攥着上官燕舞的手臂,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将全身的重量倚靠过去,任由她拖拽着在光滑的冰面上艰难跋涉。手中的断剑成了他保持平衡的拐杖,每一次点地,都在冰面上留下一个浅坑。
风雪迷眼,视野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前方上官燕舞素白的背影,在狂风暴雪中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她的脚步异常沉稳,每一步都踏得极准,仿佛能在狂乱的风雪和光滑的冰面上预知到最安全的落点。
就在他们艰难地行至冰河中央时——
呜——!
一阵更加狂暴、如同鬼哭般的穿涧寒风猛地席卷而来!卷起的雪尘如同白色的沙暴,瞬间将两人吞没!
黄天越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身上!本就虚弱不堪、全靠上官燕舞支撑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他惊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狂风猛地向侧面卷去!手中的断剑脱手飞出,在冰面上滑出老远!
“呃!”黄天越重重摔倒在光滑的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冰河边缘滑去!冰冷的寒气瞬间穿透衣物,刺入骨髓!更可怕的是,身下的冰层传来一阵密集而剧烈的“咔嚓”声!以他摔倒之处为中心,无数道粗大的裂纹如同闪电般向四周疯狂蔓延!冰面剧烈地起伏震动起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一旦冰层彻底碎裂,他将坠入这深不见底、寒彻骨髓的“鬼见愁”涧底,尸骨无存!
“抓住!”上官燕舞清冷的声音穿透风雪的咆哮!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他身侧!一只冰冷却异常稳定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他胡乱挥舞的手臂!
与此同时,上官燕舞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腰间那柄奇异的窄剑!剑身清冷的寒光在风雪中一闪!
嗤!
剑尖带着凌厉的冰寒劲气,狠狠刺入黄天越身旁尚未完全裂开的厚实冰层之中!剑身瞬间没入冰面直至剑柄!
一股强大无匹的冰寒剑气以剑身为中心骤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
咔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冻结声密集响起!那原本疯狂蔓延的蛛网状裂纹,竟在这股极致的寒气冲击下,瞬间被冻结、凝固!原本剧烈起伏、濒临崩溃的冰面,以那柄插入冰中的剑为中心,迅速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坚冰!如同给即将碎裂的薄冰覆盖上了一层坚固的冰甲!
冰面的震动和碎裂声戛然而止!
黄天越惊魂未定地趴在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看着身下那层突兀出现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厚厚坚冰,又看向那柄深深插入冰层、剑柄兀自嗡鸣震颤的奇异窄剑,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上官燕舞单膝跪在冰面上,一手死死抓着黄天越的手臂,一手按在剑柄之上。她素白的劲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几乎瞬间凝结成冰晶的冷汗。显然,方才那瞬间爆发、强行冻结冰面的举动,对她而言也绝非轻松!
肆虐的狂风卷着雪沫,如同白色的巨浪,再次狠狠拍打过来!
“走!”上官燕舞猛地拔出冰剑!剑身带起一片晶莹的冰屑!她一把将惊魂未定的黄天越拽起,拖着他,继续向对岸黑松林的方向亡命奔去!这一次,她的速度更快,身形在光滑的冰面上如同贴着冰面疾飞的雨燕!
黄天越如同一个破败的木偶,被上官燕舞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双脚几乎离地,在冰面上滑行。他只能死死地闭上眼,任由刺骨的寒风如同刀片般刮过脸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终于,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之前,脚下坚硬的触感传来!他们冲出了光滑危险的冰面,踏上了对岸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坚实土地!
扑通!
黄天越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雪地里,双手撑着冰冷的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和冰寒刺骨的冷意。他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坚实,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上官燕舞站在他身旁,气息也略显急促。她迅速扫视了一眼身后幽深黑暗、风雪咆哮的鬼见愁涧,又警惕地望向眼前这片如同巨大屏障般矗立的、黑压压的黑松林。松林深处,黑暗浓稠如墨,死寂无声,只有风掠过松针发出的低沉呜咽,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
确认暂时没有追兵越过冰涧,上官燕舞俯身,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质小囊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油纸包。她动作利落地打开,里面是几块看起来坚硬如石、颜色灰暗的干粮。她将其中的大半塞到黄天越手中,自己只留下最小的一块。
“吃。”她的声音带着风雪后的冷冽,“补充体力。天亮前,必须穿过这片林子。”
黄天越看着手中那坚硬粗糙、毫无香气的干粮,又看了看上官燕舞手中更小的那一份,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没有犹豫,抓起一块就塞进口中,用力咀嚼起来。干粮硬得硌牙,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粮味和土腥气,难以下咽。但他知道,这是此刻唯一能补充体力的东西。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如同吞咽着活下去的希望。
冰冷的干粮混合着雪水滑入食道,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黄天越一边费力地咀嚼吞咽,一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那半截青冥断剑,在刚才冰面上摔倒时脱手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那断剑是他最后的念想!他挣扎着想要爬回冰面寻找。
“剑在冰上。”上官燕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清冷的声音响起,阻止了他的动作,“回去,死路。”
黄天越的动作僵住。他看向身后那片在风雪中泛着幽冷死寂光泽的冰河,又看看眼前深不可测、仿佛择人而噬的黑松林。回去找剑,无异于自投罗网。断剑……终究还是遗落了。如同他破碎的过往,被遗弃在这风雪绝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恸和无力感,伴随着干粮的粗粝感,堵在胸口。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师父的血,青冥的断,这无尽的追杀……他失去的,太多太多了。
上官燕舞默默地看着他眼中翻腾的痛苦和绝望,没有任何安慰。她只是静静地吃完自己那份微小的干粮,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更加小巧、似乎由某种动物皮革鞣制而成的卷筒。她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张折叠得极其工整、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薄皮。
舆图!
黄天越精神一振,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悲恸。他凑近了些,借着惨淡的星月微光,看清了那张舆图。图上山川河流的线条简洁古朴,标注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奇异符号。舆图的中心区域,被重点勾勒出来的,是一片密集的水网——那是江南水乡的脉络!
上官燕舞纤细的手指,如同冰冷的玉雕,精准地点在舆图上一个靠近水网枢纽的、用朱砂画着一个小小莲花标记的位置。她的目光落在黄天越脸上,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清晰得如同冰珠坠地:
“江南。清浦镇。三天之内,赶到。”
清浦镇!朱砂红莲!
梁卉那如同魔咒般的话语再次在黄天越脑海中炸响——“他……活不过三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升起,直冲头顶!难道梁卉所指的“他”,就是清浦镇的目标?!这舆图,这红莲标记,就是指向师父被害真相的关键线索?!而他们只有……三天时间?!
风雪在松林外发出更加凄厉的呜咽,仿佛在为这残酷的倒计时吹响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