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轩的意识在黑暗里浮沉。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四肢像被铁链锁住,动不了。耳边有声音,忽远忽近,一会儿是孩子哭,一会儿是林婉在叫他名字,又像是秦霜冷笑。他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按下去,按下去就结束了。
手指微微抽动,他知道那是在骗他。操作舱里的确认键就在眼前,可那是死路。他不能碰。
他咬牙,用尽力气在心里默念:“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一遍,两遍……七遍。
这是林婉最后一次住院前,他坐在床边念给她听的。她听完笑了笑,说这词太狠了,不适合当爸爸的人。
现在,这句话成了救命的绳子。
他靠着它一点一点把神志拽回来。
脖子突然发烫。
不是错觉。女儿那条胎毛项链贴着皮肤的位置,开始发热,越来越热,像一块烧红的铁片压在那里。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碰到吊坠。
血从指腹渗出来,顺着指甲流下,滴在项链上。
光亮炸开。
金黄色的光幕在空中展开,刘庆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基因认证的最后关卡。”
全息影像里的刘庆穿着旧式长衫,站在一片数据流中,脸上没有表情。
“你以为你赢了?”他说,“其实你只是走到了我设好的终点。”
顾轩没说话,盯着那影像。
“系统只认原始基因源。”刘庆继续说,“你是父亲,也是源头。只有你能完成最终认证。”
光幕一闪,变成一道门的投影。石质,刻着卦象,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和项链变形后的钥匙一模一样。
“钥匙已激活。”刘庆说,“但门后不是救赎,是你亲手打开的审判。”
影像消失。
顾轩喘了口气,终于能动了。他坐起身,导线还缠在手腕和太阳穴上,但他不管那些,伸手就把它们扯断。皮肤被划破,血顺着额角流下来。
他低头看手中的项链。原本柔软的吊坠已经变成一根金属钥匙,表面泛着温润的光。
他站起身,脚步有点晃,但还能走。
走出操作舱,外面静得可怕。
秦霜不见了。平台上空荡荡的,只剩那个银色遥控器掉在地上。
柱体还在闪烁蓝光,倒计时停在26:43,一动不动。
他握紧钥匙,走向主体基座。
按照记忆里的温度感应逻辑,他把钥匙贴在胸口捂了几秒。
钥匙尾端浮现出一行小字:“以父之血,启母之门。”
他蹲下身,在柱体底部摸索。
裂缝、接口、通风口……都没有合适的空位。
他闭眼回想。
林婉怀孕五个月时做过一次高危产检,回来抱着他说:“孩子的东西,最怕冷。”
当时他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生命是从温暖里来的。”
他猛地睁开眼,把手按在基座最深处的一块金属板上。
那里常年不见光,冰凉刺骨。
他把钥匙插进去。
咔。
一声轻响。
地面震动起来。
中央柱体缓缓下沉,露出过很多年。
他迈步往下走。
空气变得稀薄,呼吸有点困难。每走一步,肺里都像被针扎。
走到一半,头顶警报响起:“非授权者进入,三十秒后封闭。”
红灯开始旋转。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进主室。
门在他身后合拢,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室内漆黑,只有中央悬浮着一枚水晶球,拳头大小,通体透明。
他伸手触碰。
光影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