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轩的手顿住了。
这双鞋,和他女儿脚上那双一模一样。连针脚走向都分毫不差。那是他妻子生前亲手做的,一共三双,分别留给女儿满月、百日和周岁穿。其中一双在他办公室抽屉里收着,另一双在女儿鞋柜,第三双——
原来在这里。
“你见过她?”顾轩声音压得很低。
秦霜点头:“三个月前,在妇幼保健院。她发烧,你抱着她挂号。我在长廊尽头看见的。”
“你接近她是想拿捏我?”
“我不是想威胁你。”她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她长得像谁。像你,还是像你老婆。”
顾轩沉默。
他把婴儿鞋收进证物袋,封好口。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顾轩。”秦霜说,“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他停下。
“他们说她是淹死的。可那天晚上,她回家跟我说,他们要给她装那个东西,她说宁可跳河也不做实验体。第二天早上,我就在河边找到了她的衣服。”
顾轩转过身:“所以你后来答应合作,是为了查清真相?”
“一开始是恨。”她说,“恨她不肯活下来陪我。后来我才明白,她是替我挡了一刀。从那以后,我就决定,总有一天要把这些人都拖下水。”
“用你自己当饵?”
“不然呢?”她笑了一声,“我一个副市长的女儿,从小吃穿不愁,谁信我会反抗?只有当我成了最黑的那个,他们才会放松警惕。”
顾轩看着她,很久没说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技术组的人汇报:所有录音已完整备份,原始数据加密上传至中央督查专案服务器,无法本地删除。
“可以收队了。”有人低声说。
顾轩点头,正要离开,忽然注意到秦霜手腕内侧有一道浅疤,细长,横贯脉门。
他想起什么:“你自残过?”
她拉下袖子:“不止一次。每次演得太投入,我就得划一道,提醒自己还在人间。”
顾轩没再问。他把证物袋交给法医科,叮嘱必须做dNA比对,确认婴儿鞋是否接触过他女儿皮肤组织。
回到指挥室已是深夜。
监控屏还连着审讯室画面。秦霜坐在原位,没动过。桌上放着一杯凉透的茶,她一口都没喝。
顾轩调出那段独白,重新播放。
“爸爸,我演够这场戏了。”
他反复听了五遍。
每一次,都能听出里面藏着的释然,还有藏不住的委屈。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若晴发来消息:“盲盒传播率已达97%,全市已有四百一十二人实名举报,立案审查一百零三人。”
他没回。
窗外警灯一闪一闪,照进屋里。墙上挂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打开电脑,把录音文件打上【绝密】标签,归档编号:ZJ-277-A。
然后新建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念秦”。
刚点下回车,耳机里突然传出技术员的声音:“顾主任,刚才回放录音时发现异常——最后一段独白结束后的静默期,有极轻微的呼吸声,持续了四十三秒。我们放大分析,发现……那不是秦霜的。”
顾轩猛地抬头。
“是谁?”
“声纹库里没有匹配对象。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技术员顿了顿,“那是个男人,年纪在六十岁以上,呼吸节奏带有长期服用镇静剂的特征。”
顾轩盯着屏幕,慢慢摘下眼镜。
他想起一个人——每天四点半起床练太极,早餐必喝过滤三遍的昆仑雪菊茶。
阎罗。
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