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说,“但如果副局长现在就能说出资金路径,那您查这个的速度,比我快多了。”
“我不是在查。”她盯着他,“我在筛。”
“晒什么?”
“筛谁能碰到底线,还敢往前走一步的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
顾轩缓缓开口:“所以您刚才问我父亲的事,也是测试?”
“九八年南江洪灾,你父亲时任县财政局副局长,签字拨付五百万元应急款。”陈岚语速平稳,“档案显示款项全部到账,可十年后审计复查,发现其中有八十万从未进入指定账户。这笔钱,最后出现在一个叫刘庆的商人名下公司账上。”
顾轩猛地抬头。
刘庆?那个坠楼前扔给他檀木珠、手腕上有玫瑰纹身的男人?
“你认识他?”陈岚眼神一紧。
“听说过。”他压住情绪,“但这笔钱的事,纪委当年出具过澄清文件。”
“澄清文件是假的。”她低声说,“原件被替换过。真正的结论是‘线索不足,暂存待查’。而那份假文件,审批栏里,有你父亲的签名。”
顾轩拳头在桌下攥紧。
这不是威胁。
这是陷阱。
有人故意把真假两份文件都放出来,等着他跳。
而陈岚现在告诉他这些,要么是敌方设局引他暴怒失态,要么……她在试探他是否早已知情。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所以您今天见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不。”她重新拿起银匙,却没有搅动,只是捏在指尖,轻轻转动。“我是想问你——如果你发现整个系统都在造假,连过去的清白都能被抹黑,你还敢查下去吗?”
顾轩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嘲讽,也没有施压,反而有种奇怪的认真,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他慢慢地说:“我查的从来不是账本,也不是某个人贪了多少钱。我查的是,为什么每次出事,承担责任的都是小角色,而真正拿钱走路的,永远躲在后面签字的人看不见的地方。”
他停顿一秒,直视她:“您搅咖啡的时候,银匙停了一下。那种反应,不是审讯别人练出来的。是被人审过,才会有的条件反射。所以我想问一句——您到底站在哪一边?”
陈岚的表情终于变了。
不是愤怒,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极短促的震动,像玻璃上的裂痕一闪而过。
她把钥匙放进抽屉,关上。
“下周三,市里召开开发区村民座谈会。”她说,“暴雨预警已经发布,但会议照常。刘建华会出席,代表项目方回应质疑。”
顾轩点头:“我会去。”
“去可以。”她站起身,整理袖口,“但记住——别相信任何突然冒出来的‘证据’,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对你有利的。”
她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又停下。
“还有,你父亲的名字,最近会被重新提起。如果有人找你谈‘家庭历史问题’,别签字,别承认,直接走人。”
门开了,又合上。
会议室只剩他一人。
顾轩坐在原位,手指摩挲着腕上的檀木珠。他打开车载记事本,输入一行字:“银匙停顿=训练痕迹?”
刚敲完,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
“顾轩,你爸九八年七月十六号签的那份拨款单,扫描件刚流入纪检内网。来源不明。”
他盯着屏幕,没回。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省厅地下车库,车牌被雨水糊住,看不清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