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张桂英18岁,刚从乡下老家来到苏州,通过亲戚介绍,进了振亚丝织厂缫丝车间,成了一名缫丝女工。当时丝厂效益很好,工人分白班和夜班,白班从早上6点到下午6点,夜班从下午6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12小时轮班制。张桂英刚进厂,被分配到夜班,同组的有五名女工,组长是40多岁的王秀琴,大家都叫她王姐,是厂里的老员工,对新来的女工很照顾。
缫丝车间在厂区北侧,紧挨着与监狱相隔的矮墙,车间里有20台缫丝机,日夜不停运转。夏天的车间格外闷热,高大的窗户全部敞开,还是挡不住热。
女工们都穿着单薄的蓝色工装,后背常年被汗水浸透。张桂英刚上夜班时,就听王姐说:“夜里干活,别往北边窗户看,也别仔细听墙外的声音,免得吓着自己。”
张桂英当时年轻,胆子大,没把王姐的话放在心上,她好奇地问:“墙外能有什么声音?不就是监狱吗?”
王姐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这监狱有年头了,民国的时候,里面关过不少人,有很多是被冤枉的,最后死在了里面。每到夜里,就能听到哭声、喊叫声,还有铁链子拖地的声音,以前有个女工,夜里往窗外看,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第二天就疯了,再也没来过厂里。”
张桂英笑着摇头,嘴上说着“不信”,可心里还是泛起了嘀咕。
第一个夜班,她专注于工作,没敢分心,车间里的机器声很大,掩盖了外界的声音,倒也没觉得异常。可到了第二个夜班,凌晨两点多,缫丝机突然集体停了下来,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女工们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又停电了?”有人小声嘀咕。
那个年代,电力供应不稳定,车间经常停电,大家都习以为常,纷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煤油灯,点亮后,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车间的一角。
张桂英坐在靠近北墙的位置,刚点亮煤油灯,就听到墙外传来一阵模糊的哭声,是个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说不出的凄凉。
她心里一紧,想起了王姐的话,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蚕茧,可哭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喊叫声,像是在喊“冤枉”。
张桂英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看向北边的窗户,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监狱高墙的轮廓,还有墙上挂着的探照灯,灯光扫过矮墙,留下一道惨白的光影。
“别听,也别看,赶紧收拾东西,等来电了好干活。”王姐走到张桂英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到。
张桂英点点头,赶紧收回目光,可哭声却像钻进了耳朵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车间里的灯突然亮了,缫丝机重新运转起来,机器声再次掩盖了墙外的声音,张桂英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