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的灯笼串成了条火龙，风吹过，红绸穗子哗啦啦响，像谁在耳边碎碎念。常氏牵着朱雄英的手，另一只手被朱允熥拽着，小家伙刚吃了半盘糖糕，手心黏糊糊的，还沾着点桂花碎。
“大哥今天收了好多宝贝！”朱允熥晃着常氏的胳膊，小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噔噔”响，“那狼牙真吓人，跟三叔的嗓门一样凶！”
朱雄英背着个小包袱，里面鼓鼓囊囊装着蜀王给的诗集和宁王送的琴谱，闻言回头瞪他：“不许说三叔坏话。”他额角还带着点汗，脸颊红扑扑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常氏笑着捏捏朱允熥的脸：“你呀，就知道说嘴。刚才是谁盯着十叔的东珠看直了眼？”
朱允熥脖子一梗：“我那是看它亮不亮！再说了，哪有四叔塞给我的馓子香？”他说着还咂咂嘴，仿佛嘴里还留着那股子油香。
宫道旁的松柏挂着残雪，被灯笼照得像撒了把碎银。常氏忽然停下脚步，替朱雄英理了理歪掉的发带：“今天收了叔叔们的礼，心里得有数。你十叔的东珠，是盼你将来有容人之量；你三叔的狼牙，是盼你有勇武之心；你五叔的诗集，是盼你知书达理——这些都得记在心里，不是光收着就完了。”
朱雄英点点头，小手攥紧了包袱带：“娘，我记着了。明天我就把诗集抄一遍，再去演武场练半个时辰箭。”
“别太累着。”常氏摸摸他的头，又看向朱允熥，“你呢？今天在宴席上装小透明，不过回头先生布置的策论可别偷懒。”
朱允熥吐吐舌头，往朱雄英身后躲：“大哥会帮我的！”
“我才不帮。”朱雄英把他拽出来，“自己的功课得自己做。”
“哼！”朱允熥甩开他的手，往旁边跑了两步，踩着雪堆咯吱响，“我去找小太监玩九连环，不跟你这小老头说话！”
常氏看着他的背影笑，朱雄英却追上去，从袖袋里摸出颗蜜饯：“给你，甜的。”是刚才马皇后塞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朱允熥眼睛一亮，接过来就塞进嘴里，含糊道：“还是大哥好。”
两人手拉手往前走，影子被灯笼拉得老长，一会儿叠在一起，一会儿又分开。常氏跟在后面，听着朱允熥叽叽喳喳说四叔的馓子有多脆，朱雄英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句“嗯”，心里却盘算着明天该先读诗还是先练箭。
快到东宫门口时，朱允熥忽然停下，指着天上的月亮：“娘你看！月亮跟着咱们走呢！”
常氏抬头，一轮圆月挂在树梢，清辉洒下来，把宫墙照得像蒙了层纱。她笑着说：“是呢，它知道咱们雄英和允熥要回家了，来送送咱们。”
朱雄英仰头看了会儿月亮，忽然道：“娘，刚才宴席上，爷爷说我是老朱家的好孙子。”
“嗯，”常氏蹲下来，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你是，允熥也是。”
朱允熥使劲点头，嘴里的蜜饯渣掉了下来：“我也是！我会爬树掏鸟窝，大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