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朱标进门时,带着一身寒气。他解下披风,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常服,膝盖处还沾着块未洗净的泥渍。“儿臣参见父皇。”他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却字字清晰,“江南诸事已毕,奏报在此。”
朱元璋没看奏报,先盯着他的膝盖:“摔了?”
“是,勘察堤坝时不慎滑了一跤,不碍事。”朱标笑着把奏报递上,“当地官吏已按父皇旨意核查田亩,赋税减免的名册也造好了,百姓们……”
“先歇着。”朱元璋打断他,接过奏报却随手放在一边,“传膳!让御膳房炖只老母鸡,多放些山药。”他起身踱了两步,看着朱标清瘦的侧脸,喉结动了动,“路上……没受委屈?”
朱标一怔,随即笑道:“儿臣吃的住的,都比百姓强百倍。有次在农家借宿,大娘给我煮了碗菜粥,香得很。”他说起江南的稻穗、新修的水渠,说起灾民领救济时塞给他的那捧炒花生,眼里亮着光,“父皇,等明年开春,那边定能丰收。”
朱元璋听着,没说话。直到把鸡汤端上来,他亲手盛了一碗,推到朱标面前:“喝了。”看着儿子埋头喝汤的模样,他忽然想起朱标幼时,也是这样,每次从太学回来,就捧着碗热汤喝得鼻尖冒汗。时光快得像指缝里的沙,当年的娃娃,已能替他撑起半壁江山了。
别一边东宫的偏殿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噼啪”跳了两跳。朱雄英裹着小被子,像条刚出笼的白胖包子,小嘴巴还嘟着,梦里许是在啃糖人,嘴角亮晶晶沾着点口水。
朱允熥踮着脚尖,跟只偷溜进鸡窝的小狐狸似的,刚摸到门框边,就被常氏一把薅住后领。
“嘘——”常氏捏着嗓子,手指头在他脑门上“笃”地敲了一下,“你大哥赶了几天路,眼皮子都快粘成浆糊了,你这小子想干啥?
朱允熥被拽得一趔趄,揉着脑门龇牙咧嘴:“娘!我就瞅一眼!瞅一眼就走!”他眼珠子骨碌碌往床那边瞟,小声嘟囔,“我还带了新做的竹蜻蜓,想给大哥看呢……”
“看啥看?”常氏揪着他的耳朵往外拖,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再吵吵,我就把你那竹蜻蜓塞灶膛里烧了!让你知道知道,打扰别人睡觉的小混蛋该受啥罚!”
朱允熥疼得“嘶嘶”抽气,小手扒着门框不肯走:“我保证不说话!就看一眼!一眼!”他瞅着床上那团鼓鼓囊囊的小身子,心里头跟猫抓似的——大哥瘦了点呢,是不是路上没好好吃饭?
常氏见他这副模样,心也软了点,松了松手上的劲,改用手指头戳他脸蛋:“明儿天亮再看!你大哥又跑不了!现在进去,保准被你这大嗓门吓醒,到时候哭起来,看你爹不拧你耳朵才怪!”
这话一出,朱允熥立刻蔫了。他可是见识过爹爹拧人耳朵的力道,那叫一个疼得钻心。他撇撇嘴,不甘心地往床那边又瞟了一眼,才被常氏半拖半拽地拉出门。
“轻点走!”常氏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跟踩地雷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