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熥儿,你说的这些虽有些新奇,但终究是未经证实。你若真想推行这科学学说,就得做出些实际的成果来,让咱和满朝文武都心服口服。
朱允熥咬了咬牙,抬起头直视朱元璋的眼睛,说道:“皇爷爷,孙儿明白要拿出成果。可孙儿还有句话不得不说,就算孙儿真做出天大的成果,只要儒家一日不倒,满朝文武中不知有多少人不会同意科学学说。这其中,不乏派别之分啊!”
朱元璋眉头一皱,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喝道:“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儒家乃我朝正统思想,教化万民,稳固朝纲,岂容你这般诋毁?”
朱允熥赶忙磕头,说道:“皇爷爷息怒,孙儿绝无诋毁儒家之意。只是如今天下,官员自幼研习儒学,对儒家学说深信不疑,已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在他们眼中,祖宗之法不可变,圣人之言不可违。而科学学说,与他们所熟知的一切大相径庭,必然会被视作异类。”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忧虑,接着说道:“这些官员,为了维护儒家正统地位,哪怕看到科学能给大明带来诸多好处,也会因派别之见,固执地加以反对。就好比孙儿提出科学学说,天下读书人,二话不说便斥之为荒谬,根本不愿深入了解。”
朱允熥顿了顿,继续说道:“皇爷爷,您瞧,就连儒家内部都并非铁板一块,也存在着派系之争。就说西汉时期,儒家内部便有八大派系。这八派,虽都尊崇儒家,但对经典的阐释、对治国理念的理解却各有不同。”
“像那以董仲舒为代表的公羊派,主张‘大一统’,强调君权神授,认为这是维护国家稳定的根本。他们借助阴阳五行学说,将儒家思想与政治紧密结合,深受汉武帝的青睐,从而让儒家一跃成为正统思想。”
“而与之相对的,是谷梁派。谷梁派更注重对《春秋》经文的训诂,在阐释经义时,更强调宗法情谊和道德教化,与公羊派在很多观点上都有分歧。这两派为了争夺儒家内部的话语权,在朝堂之上、在学府之中,争论不休。”
“还有那以研究《诗》闻名的齐诗派、鲁诗派和韩诗派。他们对《诗经》的解读方式、传授内容都有差异。齐诗派喜欢用阴阳灾异来解释《诗》,鲁诗派则注重以史证《诗》,韩诗派在传承过程中,又融入了许多自己的见解。这三派为了彰显自己的正统,也没少明争暗斗。”
“另外,还有研究《礼》的大小戴礼学派。大戴礼学的戴德与小戴礼学的戴圣虽是叔侄,可在对礼学的理解和传承上,也形成了不同的派系。大戴礼学更注重礼的宏观架构和社会功能,小戴礼学则在细节和仪节上更为考究,两派在儒家礼学传承方面各执一词。”
“皇爷爷,您看这儒家内部都如此复杂,各派系为了自身的地位和主张,争斗不断。如今孙儿提出科学学说,那些一心维护儒家正统的官员,又怎会轻易接纳这全新的事物呢?所以,孙儿若想推行科学学说,面临的阻力之大,可想而知啊!”朱允熥满脸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
朱元璋目光深邃地看着朱允熥,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允熥,既然你知晓阻力这般大,那就不能再随意去宣扬了。这事儿做可以,但说绝对不行!”
朱允熥一听,心中不由得一紧,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刚想开口反驳,却见朱元璋突然一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朱允熥见状,只得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朱元璋见状,微微颔首,表示满意,然后继续说道:“皇孙啊,你先莫急,且听皇爷爷把话说完。要知道,这天下乃是儒学主导之天下,儒家思想早已深入人心,犹如大树之根,深深地扎根于这片土地之上。而那些读书人们,更是深受其熏陶,他们对儒家经典深信不疑。”
说到这里,朱元璋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朱允熥一些时间消化他所说的话。接着,他又缓缓说道:“你如今骤然提出这科学学说,无疑是在这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啊!朝堂民间,读书人那恐怕会对你群起而攻之,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动荡不安了?”
朱允熥听了朱元璋的这番话,心中虽然仍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明白皇爷爷所言不无道理。他暗自思忖着,该如何才能让这科学学说在不引起太大波澜的情况下得以推行呢?
就在朱允熥沉思之际,朱元璋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呢,皇爷爷我也并非是那种顽固不化之人。你所说的科学,若是真能如你所言,对我大明有益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啊,皇爷爷给你指一条路,你可以暗中去做这件事。”
朱允熥闻言,眼睛一亮,急忙问道:“皇爷爷,您的意思是……”
朱元璋微微一笑,解释道:“你可以先在工部,还有一些偏远之地,悄悄地推行你的科学。这样一来,既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也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实践和验证你的学说。等你做出了实实在在的成绩,到那时,就算有人想要反对,也无从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