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短信限制字数,谢老三写了又删,最后留下了一些必要信息:
【小乐,等我死后,你回村里办个酒席,然后找好心人帮忙,说一个老头为了救孙女,挖出心脏,给孙女移植。只要有人可怜我的死,就会给小崽捐钱治病。】
写完这些,谢老三抽出菜刀,朝自己的心脏处挖去。
菜刀很锋利,是隔壁的邻居买给他的,虽然当时她说买多了,不如送给他一把,但他知道,他们在可怜自己。
他在村子里,一直在接受着别人给予他的同情存活着。
这些人都是好人,谢老三知道。
每次接受别人的好意,他都很感激,但是又很惶恐。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因为可怜,别人就会直接送他东西。可是他已经没了宅子,只能用这种方式活下去。
到死后,他还要用接纳别人的同情让小崽活下去。
他的人生太失败了。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就是一个卑鄙的人,他要利用好人的同情心救孙女。他的人生走到尽头,但是小崽才四岁半,他想让她活下去。
鲜血往下缓慢地流淌着,他感觉心脏很疼,比干农活突然的晕倒还疼,小崽趴在他的背上熟睡着。
谢老三感觉自己很快没了力气,他轻轻地将小崽放在地上,然后跟着小崽一样躺在地上。
医院门口人很多,等天一亮——或许等不到天亮——就会有人看到自己的尸体。
他记得年轻的时候,有个大婶为了救出车祸的女儿,挨家挨户地借钱。
她借了三个村子,最后终于借够了钱。
只要他死在这里,会有很多人看到自己的尸体。最好有人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杀,知道自己正在愚昧地用“以心换心”救孙女,最好有很多很多好人愿意借钱救小崽。
最好小崽能活下去。
谢老三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没那么疼了,他用菜刀挖出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将孙女的心脏剖开,把自己的心脏放了进去。
期间,小崽醒了。
她看到自己,居然流露出一抹笑容,以及一种远超她这个年纪的解脱,乖巧道:“爷爷,我不疼。”
谢老三感觉自己的思绪有点紊乱。
他记得,自己还要发短信。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读完短信栏的内容,然后点击发送。
手机从他的手中凭空穿过,那个“发送”按钮,怎么都按不下去。
他迷茫地盯着面前的一切,他的手里还有着小崽那颗患有先天心脏病的心脏。
他发不了短信,那小乐该怎么救小崽……
就在这时,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那是一个男人,他的手里拎着一盘录像带,他和自己一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他说:“我可以帮你复活这个小女孩。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
黄信强没想到贵道站的人居然会那么多。
他为了将家里所有的录像机都卖掉,在录像机掉在火车车厢的时候,快速捡了起来。他错过了第一批离开火车的机会。
等他来到门口往外挤的时候,上车的人已经呼啦一声,涌了上来。
他着急地想让这些人让个道,然而没人理他。
他只好闷头往外挤。
然而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他没能站稳,从站台上直接掉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头部磕在了一块石头上。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背包,喊着救命。
然而没人搭理他,他们都在挤着上车,车站上闹哄哄的。
他躺在地上,头部下方压着一盘已经碎掉的录像带。
鲜血往外翻涌。
他盯着远处昏暗的灯光,感觉自己成为了下水道人人喊打的老鼠,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他。
火车发出了“呜”的声音。
火车铁轨轧在他的身体上,将他的身体压成了两半。
他没有感到疼痛。
为什么不疼呢?
很久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而且他惊恐的发现,他被困在了这个时间点。
因为他看到了那群人再次出现,继续吵吵闹闹地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