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板上画满了她看不太懂的复杂系统架构图和数据流向，那些密集的英文缩写和专业术语，像一道道无形的壁垒。厉辰站在中心，单手插袋，另一只手拿着马克笔，时而快速书写，时而指向某个节点进行阐述。他神情专注，眼神锐利，言语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和领导气场，与在学校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学霸形象判若两人。
他看到苏沫进来，只是短暂地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立刻重新投入到他那个高速运转、专业性极强的世界里。苏沫安静地站在入口处的阴影里，像一个误入禁地的旁观者，听着那些她无法理解的讨论，看着那个在属于他的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厉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形的距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漫上心头。
他的世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膨胀、专业化，变得庞大而复杂。而她自己，似乎还停留在校园的设计竞赛和图纸方案里，追赶得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干练、妆容精致、气场很强的年轻女性拿着一叠设计稿快步走到厉辰身边，她的声音清晰而专业：“厉总，这是UI团队刚提交的初版界面视觉方案，您过目一下。我们内部评估后，感觉整体的色彩体系和视觉语言有些问题，显得……不够高级，与我们的产品定位有偏差。”
厉辰接过文件，快速翻阅了几页，眉头立刻蹙紧，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确实。”他的声音冷峻，带着明显的不满意，“色彩饱和度过高，缺乏科技感应有的冷静和沉淀感，视觉层次也不够清晰。打回去，告诉负责人，我的要求是‘少即是多’，是经过精密计算的优雅与克制，不是这种扑面而来的……乡镇企业家审美。”
“明白。”那位女性利落地点头，随即又补充道，“另外，合作猎头那边推荐了几位有知名互联网公司背景的资深UI设计师，简历和作品集已经发到您邮箱了，您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下。”
“嗯。优先筛选有AI产品或者工具类软件设计经验的。”厉辰头也不抬，公事公办地回应。
这番高效而专业的对话，像一根纤细却无比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苏沫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的酸痛。
UI团队？猎头推荐资深设计师？这几个关键词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原来，即便没有她苏沫，他的公司也在按部就班地组建着专业的团队。他有无数渠道可以找到经验更丰富、背景更光鲜、更符合他“高标准”的专业人士。他希望她留下，希望她加入，这其中，情感的依赖和信任或许占据了很大比重，但从纯粹的专业需求角度来看，她真的是那个“非她不可”的最佳人选吗？还是只是一个因为他私人关系而获得机会的“优先选项”？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像一盆冷水，将她内心深处刚刚偏向于留下的天平，瞬间浇得一片冰凉，并且剧烈地动摇起来。
苏沫内心： 如果我最终选择留下，加入“初心”，我真的能胜任吗？我能跟上他们那种专业、高效、近乎苛刻的节奏和要求吗？我的设计理念，在他们追求“科技感”和“高级感”的标准下，会不会显得幼稚和不合时宜？到时候，我会不会非但没能成为他的助力，反而因为能力不匹配而成为一个需要他额外关照的“关系户”？一个无法服众、只能依靠恋人身份存在的“花瓶”？如果那样，我岂不是在无形中成了他的负担，拖累了他本可以更快的脚步？
当她默默放下文件，悄然离开那片繁忙而陌生的战场时，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和混乱。那道关于职业offer的选择题，其意义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选择一份工作、一个城市那么简单。它仿佛变成了一道更为宏大和艰难的人生命题——她究竟要选择一种怎样的关系相处模式？是紧紧追随，融入他的轨道，还是勇敢地开辟属于自己的疆域？她又该如何在亲密关系与自我价值实现之间，找到那个不至于迷失自我的、微妙的平衡点？
而此刻，完全沉浸在公司初创千头万绪中的厉辰，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在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心中，刚刚经历了一场如何汹涌澎湃的情感海啸。他依然在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蓝图奋力拼搏，固执地以为，他已经为她预留了最稳妥的位置，规划了最光明的路径，这，便是他能给予的最好的、也是最理所当然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