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在殿中舞剑,不慎扭伤腰部,今晨腹部不适,故请宫中妇科圣手开方调配安胎之药。
小六将战情急报递上,目光谨慎地观察着苏晏如。
非但小六,连父皇亦是今日方知皇姐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长姐,是否应请父皇降旨召回沈大人?”
苏晏如览毕奏折,轻放一旁,随即一饮而尽杯中的安胎药:“召回他,可有合适的人选接替其职务?”
“但你腹有身孕,沈大人在侧照看,毕竟妥帖。”
“妥帖与否,他归来亦无法代我怀胎。”
她素来独立,对情感依赖并不深,对此并未感到太多不安。
况且南丰国的局势确实棘手。
六皇子欲言又止,终究沉默不语。
蜀地不乏精通解毒之术的医者,然而苏晏如仍觉放心不下,遂修书一封予沈述白,告知医谷所在,若形势严峻,不妨求助于医谷。
论及毒物,世间无出医谷之右。
苏晏如原以为南边的战事将迅速平息,不料待她腹部隆起如球,战火依旧未息。
孕期晚期,腹重难耐,即便苏晏如体质强健,亦感疲惫,夜半频繁醒来。
醒来时,只见枕畔空寂,心中不免烦乱。
虽口头上不需沈述白回来,但此时孤独,内心难免失落。
有几个夜晚,她欲执笔写信,将心中的焦虑与烦躁倾诉于沈述白,但每次提笔,又总是放下。
直至分娩,沈述白仍未归来。
苏晏如在生死边缘挣扎,生产之后醒来,望着那红润稚嫩、尚且懵懂未开眼的孩子,突然泪流满面。
当时只有伺候的嬷嬷和文莲在侧,见苏晏如哭泣,两人顿时慌乱不已。
苏晏如独自哭泣,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嬷嬷和文莲的劝慰,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心里。
无奈之下,嬷嬷只得差人前去通报皇上。
当皇上匆匆赶来时,苏晏如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中还残留着一丝红肿。
见到皇上,她甚至还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
自苏晏如记事起,皇上便未曾见过她流泪。
这突如其来的情景,让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你刚生产不久,何苦哭泣,对眼睛有害。”
苏晏如此时已恢复平静,回想起来,自己刚才的确有些无端。
或许只是产后情绪波动所致。
“我没事,只是觉得这孩子长得有些丑。”苏晏如试图找个借口。
皇上相信了她的说辞,瞪了她一眼:“你刚出生时比他还丑,怎可如此评说自己的儿子?”
苏晏如的孩子是个健康的男儿。
皇上稍坐片刻便离开了。
此后,宫中妃嫔及康亲王妃纷纷前来探望,苏晏如却无心应付,将孩子交给了奶娘和嬷嬷,自己躲进内室寻求宁静。
孩子至今未取名,宫中的人都称他为“小殿下”,而苏晏如则直接唤他“臭小子”。
沈述白频繁寄信至京城,但苏晏如的回信却愈发稀少。
最后一次,沈述白收到的回信仅有三字——“狗男人”,末尾还画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小人。
沈述白心中不安,写信询问苏晏如究竟怎么了,她却未作回应。
无奈之下,他只得直接写信向王坤福询问苏晏如的近况。
王福坤在展阅沈述白的来信时,满腹困惑,经一番深思熟虑,方才豁然开朗——原来沈大人尚且不知自己已荣升为父亲。
王坤福并未直言相告,仅修书一封回复沈述白,告知这边境况堪忧,望其早日归来。
沈述白阅信后,心情愈发沉重。
恰逢战事落定,他留下尘风料理后续事宜,自己则带领数骑,一路疾驰,急速返京。
原本需十日路程,他策马扬鞭,连毙数马,五日之内便抵达京城。
他满脸风尘,胡须凌乱,连城门守将几乎都未能辨认出他的模样。
沈述白急于返家,未曾留意守将那句“恭喜沈大人喜得贵子”的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