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太后离去,元岁寒转回目光,殿内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微凝。
皇后这才把目光落在戚昭仪隆起的腹部上,关怀道:“戚昭仪这胎怀相瞧着极好,气色红润,精神头也足,本宫瞧着,倒比往日更添了几分丰韵之美,这腹中皇嗣,想必也是个知道疼惜母亲的乖孩子。”
说着,示意画墨将自己面前的枣泥山药糕送到戚昭仪案上,“听说最是补气安胎,戚昭仪尝尝可合口味?如今你可是双身子的人,饮食起居更要万分仔细。”
这番关怀,可谓是无微不至,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皇后贤德大度。
然而,梨花却十分清楚,皇后是绝不会允许戚昭仪生下孩子的,不过就算皇后有何手段,想必戚昭仪也早有准备,况且身孕本是假。
戚昭仪何等伶俐之人,岂会感受不到皇后关怀下的冰刃?
她面上绽开一个明媚得近乎张扬的笑容,伸出染着蔻丹的纤指,轻轻抚摸着根本不存在的皇嗣,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皇后娘娘如此挂心,真是折煞嫔妾了,嫔妾一切都好,许是托了皇上洪福,这孩子自怀上便乖巧得很,从不闹腾嫔妾,吃得好睡得香,连太医都说脉象稳健有力呢。”
她语带炫耀,眼风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旁边的梨花,话锋微妙一转,“倒是瑶婕妤,瞧着身子似乎比嫔妾重些,想必更为辛苦吧?瑶婕妤可要好好保重,毕竟这福气来之不易啊。”
梨花心中清明,知她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都是在人前做戏,戚昭仪更是借此在皇后面前坐实两人不和的假象。
便只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如同静水深流,不起波澜,“谢昭仪娘娘关心,嫔妾一切安好,不敢言辛苦。”
皇后见此,心中得意冷笑,却也不愿就此放过。
她转向上首的元岁寒,语气愈发温婉体贴,柔声道:“皇上,如今宫中戚昭仪与瑶婕妤同时有孕,此乃天佑我朝,是大大的喜事,臣妾瞧着,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只是皇上为前朝政务宵衣旰食,已是万分辛劳,下朝后还要时常惦念两位有孕的妹妹,臣妾恐皇上龙体过于操劳,有损圣安。”
皇后微微倾身,声音放得更柔,“臣妾想着,后宫姐妹皆为皇上妃嫔,理应为皇上分忧,汤容华入宫年纪虽小,如今也渐通人事,出落得亭亭玉立,性子更是活泼,还有薛容华,抚养明熙皇子一向是尽心尽力,慈母之心,天地可鉴,皇上闲暇时,也该多去她们宫中坐坐,一则雨露均沾,方是后宫和睦之道,二则也好让两位有孕的妹妹能更安心静养,不必时时悬心,恐怠慢了圣驾。”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冠冕堂皇,既体现了皇后的贤德与大度,关心了皇上身体,又体贴了有孕之人,更不着痕迹地将汤容华和薛容华推了出来,意图分走梨花与戚昭仪的恩宠。
两虎相争是好,可风光尽占,长久以往,也不是好事。
殿内瞬间安静了许多,梨花抬起杏眸,抿了抿唇瓣。
对面的汤容华闻言,脸颊飞起两抹红霞,薛容华仍是一脸怯色。
元岁寒执起面前的白玉酒杯,眸光深沉,落在皇后看似真诚恳切的面容上,语气平淡,“皇后关怀朕之龙体,心意朕已知晓,不过前朝之事,关乎国本,朕责无旁贷,后宫之事,朕亦自有分寸。”
他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梨花,那一眼极其短暂,却让梨花的心猛地一跳。
元岁寒继续沉声道:“戚昭仪与瑶婕妤身怀龙裔,乃社稷之福,皇室之喜,尤其是戚昭仪,入宫以来,甚得朕心,朕多去探望,是为安抚,亦是为人父、为人君之责,谈不上辛劳,至于雨露均沾,朕心中,自有衡量,皇后不必费心。”
直接干脆地拒绝了皇后的劝谏,语气虽缓,却堵死了所有转圜的余地,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对皇后过度干涉的不悦。
皇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了,袖中的手指猛然收紧,长长的护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