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显然是精心妆扮过才来的,发髻高耸,点翠凤钗端正簪于发间,耳畔坠着东珠,脸上薄施脂粉,唇上点了鲜润的口脂,衬得脸色不至于太过苍白。
然而,微微绷紧的下颌,以及眼底深处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宁。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走到近前,声音平和柔顺,听不出丝毫异样。
太后目光在皇后身上停留片刻,见她这副模样,显然是至今还没回过味来,半晌才淡淡道:“起来吧,坐。”
语气是惯常的平和,却少了几分往常的本就不多的亲热。
“谢母后。” 皇后起身,姿态优雅地在太后下首另一张紫檀木椅上落座,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在深色衣料的映衬下,红得有些刺眼。
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自己裙摆那繁复的金线绣凤凰纹样上,等着太后开口。
殿内燃着的沉香,气息绵长,与她身上惯用的百合香不同,这细微的差异,此刻也让皇后感到一种无形的隔阂与压力。
太后并不急于开口,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盖,发出细微的清脆撞击声,在这过分安静的殿内,一下下,敲在人的心坎上。
她打量着皇后,从她一丝不乱的发髻,到她紧紧并拢的膝盖,最终落在她交握的手上。
“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事,关乎皇嗣,关乎国本,也关乎你中宫之责,需得让你知晓。” 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平稳。
皇后的心猛地一沉,指尖下意识地掐入了掌心,一股预感如同冰冷的蛇,倏然窜上脊背。
她强行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甚至努力牵起一丝得体的浅笑,抬眸看向太后:“不知是何事,劳母后亲自召见儿臣?”
太后的目光与皇后相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一字一句地说道:“方才,瑶婕妤来过了,太医昨日诊脉,已确认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话音落下,如同寒冬腊月里一块巨大的冰凌,猝然砸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击碎了所有的伪装与平静。
皇后的身躯微微地晃动了一下,脸色在一刹那褪得干干净净,唇上鲜艳的口脂,此刻反而成了对她苍白面容最残酷的讽刺。
林氏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剜开了她心中最深的隐痛与渴望,可更让皇后感到彻骨冰寒的是,这个消息,她这个统摄六宫的皇后,竟然是由太后告知的。
皇上呢?皇上可知晓?他若知晓,为何不先来告知她这个正宫皇后?难道在他心中,她这个结发妻子,竟连这点应有的尊重与知情权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