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虚抬了一下手,带着受宠若惊的意味:“姑姑快请起,劳动姑姑亲自走这一趟,心中实在不安,皇后娘娘怀有身孕,还如此惦记嫔妾,嫔妾受之有愧,唯有叩谢娘娘隆恩。”
她说着,目光真诚地望向画墨,仿佛要将这份感激与惶恐透过眼神传递过去。
画墨起身,笑道:“婕妤秉性柔嘉,温婉淑慎,故而皇后娘娘亲自向皇上提晋位之事,如今得皇上金口玉言,亲赐‘瑶’字为号,也足可见皇上对婕妤的青睐与看重。”
她话锋微转,语气依旧柔和,却像蒙上了一层薄纱,多了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正因如此,皇后娘娘望婕妤日后更需谨言慎行,恪守宫规,方不负皇上今日之隆恩,与娘娘对您的一片殷殷期望。”
画墨说着,又微微前倾了身子,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亲昵,然而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如今宫中情形,婕妤聪慧,自是明了,戚昭仪圣眷正浓,风头一时无两,便是连娘娘,有时也须得顾全大局,娘娘素知婕妤兰心蕙质,非寻常妃嫔可比,望婕妤能善体圣心,把握分寸,若能多为娘娘分忧解难,让这后宫雨露,更为均沾,六宫和睦,方是长久之道啊。”
这一番话,层层递进,明面上是道贺,暗地里却是提醒。
既要她铭记皇后的提携之恩,又要她懂得分寸,不可因一时恩宠而忘了根本。
梨花安静地聆听着,面上始终保持着谦逊温顺的神情。
待画墨说完,她才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教诲,如醍醐灌顶,嫔妾必定字字铭记于心,时时反躬自省,谨守本分,绝不敢有一丝一毫行差踏错,更不敢忘却娘娘今日之隆恩,请姑姑回禀娘娘,嫔妾定当尽力而为。”
画墨见她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神情如此真挚不安,眼中那丝精明的审视终于化为了些许放松之色,
又笑着说了几句“皇后娘娘亦是心疼婕妤”的圆场话,便恭敬地行礼告退了。
廊下的宫灯已然全部点亮,昏黄的光晕透过碧色窗纱,在殿内投下片片朦胧而摇曳的光影。
梨花缓步走回窗边,那株梨树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模糊而静谧,只有晚风拂过时,枝叶持续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小主,画墨姑姑方才那些话的意思,是要小主您,去与戚昭仪相争吗?”
殿角,青瓷冰瓮依旧在无声地释放着丝丝凉意,却似乎再也压不住从心底深处滋生蔓延开来的燥热。
“皇后的意思,是既要我替她分去戚昭仪的恩宠,煞一煞她的威风,又要我谨守本分,不能真的威胁到中宫的地位,更不能让她掌控不住,既要我做她手中的刀,又要这刀永远锋利却不会伤主。”
世间,又怎有这般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