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来了,秋风从支摘窗吹进关雎宫,带来一股子凉意。
白露站在殿中央,已经用威严的目光,在底下跪着的一溜人身上扫视了良久,直到底下的宫女、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各位都是伺候林美人的,我托大是这关雎宫的宫令,又比各位年长些,想必各位也知道,我是从浣衣局里提上来的,手段脾气难免有些怪癖,往后还要指望各位多担待些。”白露微微停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审视他们的反应。
接着说道:“咱们同处一宫,伺候林美人,只要把美人伺候好了,大家就相安无事。”
说到这里,白露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凌厉,“若是有人心怀异心,背主忘义,那可就难看了,往轻了说不过是受些刑罚,往重了说,那就是身首异处。还望各位谨记在心,往后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可都得好好掂量清楚。”
众人连忙齐声回应,“奴婢不敢、奴才不敢。”
宫里一向讲究恩威并施,说完了这些,白露退到了一边,与紫苏站在右侧。
底下人抬头一看,只见新晋的林美人正倚在珠帘后的软榻上,指尖慢悠悠的抚着案几上的莲瓣杯,杯中茶气袅袅,将她的面容衬得愈发朦胧,看不真切。
梨花静静打量着他们,关雎宫只有她一位美人,按宫中规矩,服侍的人除了一位掌事宫令外,一个一等大宫女,还有四个伺候的小宫女。
除此之外,安排的还有一位总领太监陈忠,并两个小太监,福禄和寿喜。
人虽不多,可她以宫女之身晋为美人,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人看着,现在宫里只有一位皇后,将来后宫里头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片刻后梨花轻柔的声音从帘内传出来,像一片羽毛缓缓飘落,“这两日匆忙,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说话,日后,吴嬷嬷便是这关雎宫的掌事宫令,紫苏是太后赏下的,自然是大宫女的位置。”
底下人不由得露出或艳羡、或害怕的神情,宫女、太监爬到最后,无非就是一等宫女,或是宫令、总领,那日子可就好过很多。
梨花的声音还在继续,轻轻淡淡的,如山间缓缓流淌的细流,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幽幽荡荡地飘散开来,“你们也不必如此害怕,关雎宫只有我一个美人,宫里的规矩尊卑分明、上下有序,这已不需我多说,你们也都知道。我也是宫女出身,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在这关雎宫里必然不会叫你们再受一遍。”
梨花焉能不知重威的好处?以权压人、以威服人是主子们惯用的手段,并非她心怀多少善念,只是难道要她成为曾经最厌恶的人吗?梨花做不到。
众人不由有些怔愣,毫不避讳宫女的出身也就罢了,可说实话,他们已经受惯了主子、嬷嬷的打骂,乍然听见这话,还真是说不清什么滋味。
可久处深宫的梨花同样明白,一味的宽容只会适得其反,若身边的人心怀异心,无异于步步悬崖,顷刻间粉身碎骨。
梨花朝紫苏使了个眼色,在紫苏开始给底下人分发碎银子时,梨花无波无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在这宫里,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别自作聪明替主子多说一个字,也别自作主张替主子多做一件事,来日方长,你们好自为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