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跟着的卜喜吩咐道:“老规矩。”
墨香书局是皇城中最有名的书局,收罗奇文古籍,才子文客会聚,小伙计引着元岁寒越过诸多书架,入了一间装饰雅致的厢房,“公子请进,新收的孤本都已齐备,公子的朋友已经到了。”
卜喜立在房前,他生的十分喜庆,圆溜溜的眼睛滚了滚,“去吧,我家公子不喜人打扰。”
“是,是。”
此时厢房内,正坐着位美髯中年男子,一脸端方,犀利的鹰钩鼻十分醒目,“三殿下。”正欲行礼。
“曹大人,不必多礼。”元岁寒一掀长袍,跪坐在书案对面,“你我相识这么久了,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
这位曹大人本名曹忠,乃御史台御史大夫,御史为陛下耳目,下可直奏百官,上可纠正皇族,曹忠人如其名,忠孝正直,性情古怪孤僻,不肯从众,十分有风骨,唯独酷喜书文。
曹忠拿起搁置在案上的圆珠壶,茶水倾泻而出,“三殿下常往这儿来,对古籍的了解,实在让下官佩服。”声音中透着几分诚挚与敬仰。
元岁寒看着杯中蒸腾而上的热气,笑着说道,“还记得当日与曹大人,也是因书结缘。”
说罢,元岁寒从怀中拿出布帛包着的物品,呈于案上,随着布帛缓缓打开,楼兰古卷显现在曹忠眼前,他的眼睛瞬间发出亮光,神色激动,“这,这是楼兰古卷!”
“正是。”
曹忠搓搓手,拿起楼兰古卷,直到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他才抬起头来,感慨不已,“相传楼兰以军火闻名,男女老少皆可为兵,我明昭朝一向重文,但若想守疆卫国,军方不可不重啊。”说着双手珍而又珍的摸着古卷。
元岁寒一直静静的等待着,直到此刻才搁下杯盏,“曹大人曾偶尔与本王说起楼兰古卷,本王便寻了来,古来文臣,寒窗苦读,展于圣前,或为百姓谋求生计,或为皇权催折脊骨,大人虽是文臣,也怀将骨,这番话更让本王佩服。”
围炉上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书案上的黑烟墨色泽黑润,曹忠的目光带着端详、审视,这原本是不敬的,但元岁寒仍然坦诚的回望。
千里马易得,然伯乐难有。
许久之后,曹忠一笑,鹰钩鼻顿时减去了两分锋利,“三殿下,臣敬您。”
他以臣自称。
伴随着杯盏相交的清脆声,元岁寒同样一笑,如霁月清风般舒和明朗。
车驾再次出现在街道之上,元岁寒挑起帷帘,目光落在街上一对母子身上,怀中小儿握着糖葫芦,笑声如银铃清脆,母亲正一脸慈爱的看着,原本含着锋利的凤眼顿时柔和下来。
看守宫城的两队卫兵,拿着热气腾腾的炊饼,迭声不已的感谢,眼见车驾入了宫城,有个新来的卫兵小声询问着:“里头坐着三殿下?俺头一次见皇子这么随和的啊,还给俺们带炊饼。”
旁边的卫兵横了他一眼,骂道:“你懂什么!咱们皇上只有三个皇子,这三殿下,生母早亡,养在皇后膝下,却是出了名的好性子。”
“皇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都闭嘴!”领头的斥骂终于让他们噤了声。
宫门再次紧闭,这座让无数人敬畏、向往的宫城,在蓝天之下孤独的矗立着,外面的人想进去,而里面的人,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