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是为了五十两银子,就将人卖进了侯府。”
五十两?
陆羽的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为了区区五十两,竟然就卖掉了自己的女儿?!
他想起花园中,那双清澈又哀伤的眼睛,心中莫名一紧。
“最蹊跷的,并非此事。”
青松继续道,“据多方打探,街坊们都说,荷娘母亲,是十几年前一个雪夜,凭空出现在林家的。林富贵对外只说是远房亲戚投奔,可他对那婆娘,则是非打即骂。”
“凭空出现?”陆羽终于抬眼,目光如炬。
“是。”青松肯定地回答,“林富贵看起来对荷娘没有半点生父的情谊。”
一个嗜赌如命的无赖,若说是贪图美色,可荷娘的母亲张氏据说常年病弱,容颜憔悴。
“呵。”陆羽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虎毒尚不食子,此人,连畜生都不如。”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沉沉夜色中的侯府方向。
叶听白那近乎病态的占有欲,荷娘身上那与身份不符的玉镯,以及她那双不属于一个奶娘的眼睛……
线索,像一根根丝线,在他脑中逐渐交织成网。
“大人,那林富贵那边……”
青松请示道,“是否需要敲打一番?”
陆羽摆了摆手,眼底闪过一丝决断。
“一个烂人,不值得费心。”
他转过身,目光清亮得惊人。
“这个林富贵,不必再查了。”
“去查她的母亲。”
“张氏,张如许。我要知道她的一切,从哪里来,家世背景,为何会流落到林富贵家中。事无巨细,全部报我。”
夜深,书房里的烛火轻轻摇曳,青松早已退下。
倦意袭来,陆羽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
朦胧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江南水乡的袅袅炊烟。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青衫,正站在一艘乌篷船的船头。
河岸边,桃花开得正好,一个穿着粉裙的姑娘提着篮子,正笑着朝他挥手。
是荷娘。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没有佩戴任何名贵的首饰,乌黑的发间只簪了一朵刚摘下的桃花。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无忧无虑的笑意,干净得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陆郎!”
她在喊他。
声音清脆,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甜得人心尖发颤。
他正要回应,心口却猛地一悸,瞬间从梦中惊醒。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烛火还在燃烧,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哪里有什么江南水乡,哪里有什么桃花红裙。
那个梦,真实得可怕。
陆羽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他陆羽,向来自诩君子端方,冷静自持,如今竟会对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子,生出这般荒唐的梦境。
可那梦中的悸动,却骗不了人。
他是在……渴望。
渴望将她从那泥沼中拉出来,渴望看到她像梦里那样,为他展露笑颜。
他想让她,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
他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身世成谜的“小奶娘”,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深夜的凉风灌了进来,让他瞬间清醒。
光靠调查,太慢了。
他想起自己今日去侯府的目的。
秋狝仪典。
皇帝重武,对每年的秋狝都极为重视,而他,正是此次仪典的主理官之一。
叶听白作为京畿卫戍的统领,必然要全程参与。
这,就是他的机会。
叶听白,你不是喜欢玩游戏吗?
那,我也陪你玩玩。
看看你那座固若金汤的牢笼,究竟能不能困住一只,想要飞出笼子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