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地板缝隙透入微弱的光线,映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以及他们脸上混合着泥土、血污和无比紧张的神情。周夫人将孩子的头深深按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构筑最后一道屏障,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幼子那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
黑衣箭队杂沓而冰冷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高崖之上,皮啸天负手而立。
风卷起他玄黑斗篷的下摆,猎猎作响。他俯瞰着下方那片小小的木屋废墟,如同看着一座积年枯墓。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亦不需要再看细节,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轻轻抬手,对身后待命的旗令官,做了一个简洁而决绝的手势。
身旁那名掌旗的东厂番子立刻心领神会,猛地挥动手中黑旗。
命令无声,却比雷霆更厉。
下方,包围木屋的黑衣杀手们看到旗号,立刻收起了长弓劲弩,反手自背后拔出了雪亮的长刀与利剑。雪亮的长刀、森冷的长剑齐齐出鞘,映着塞外昏黄的天光,泛着死亡的寒意,无声而迅速地涌入木屋。
“哐当!” 破败的木门被一脚踹得粉碎,木屋内空空荡荡,只有厚厚的积尘。杀手们简单扫视一圈,锐利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角落那个明显被匆忙掩盖过的地窖入口。为首的刀疤脸小头目,冷笑一声,打了个手势。
杀手们立刻会意,纷纷举起手中兵刃,开始狠狠地、毫无章法地向脚下的木地板胡乱刺扎、劈砍!锋利的刀尖剑刃轻易地穿透了腐朽的木板,发出“夺夺”的闷响。
“噗嗤!”
一声轻微的、肉体被刺穿的闷响从地板下隐约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极端痛苦的短促闷哼!
地板下,一名亲兵的大腿被自上而下刺入的长剑对穿!鲜血瞬间涌出,浸湿了枯草。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球外凸,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却硬生生将后续的惨叫咽回了喉咙里!另一名亲兵立刻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疯狂示意:忍住!为了夫人和小少爷!
杀手们如同戏耍落入陷阱的猎物,并不急于彻底破坏地板,而是用刀剑或深或浅地探查、刺戳,慢慢地将藏匿其下的人,向着木屋的边缘逼赶!他们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乐趣,听着脚下那压抑不住的、细微的痛苦挣扎和移动的窸窣声。
终于,刀疤脸失去了耐心,他走到地窖入口的边缘,猛地一脚,狠狠踹开了那早已不堪重负的破烂隔板!
“砰!” 木屑纷飞。
昏暗的光线射入地窖,照亮了、瑟瑟发抖的周氏。他狞笑一声,俯身探手,一把抓住周氏的头发,粗暴地将她从地窖里拖拽了出来!周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挣扎着,却被对方铁钳般的手死死制住。
另一名杀手迅速递上一圈粗糙的麻绳。刀疤脸手法娴熟地将绳套猛地套在周氏纤细的脖颈上,绳套的另一端,则系在了旁边一匹躁动不安的战马鞍鞯之上!
“驾!” 随着一声呼喝,战马猛地向前窜出!
周氏只觉得脖颈上一股巨力传来,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他。她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脖颈间的绳套,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拉扯,双脚在沙地上徒劳地蹬踹,被疾驰的马匹拖行着,在沙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挣扎的痕迹。尘土扬起,混杂着她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娘——!”
一声稚嫩却充满惊恐与愤怒的尖叫,从地窖入口处爆发出来!
原本躲在最深处、因身形瘦小而侥幸未被杀手刀剑刺中的杨定峪,看到母亲被如此残暴地拖行,年仅八岁的他,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勇气,竟从地窖里爬了出来!他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污泥,眼睛却瞪得滚圆,里面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仇恨火焰。他看到地上不知哪个亲兵掉落的一柄短刀,想也不想,弯腰捡起那柄比他手臂还长的的刀,踉踉跄跄地、却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拖行他母亲的黑衣杀手冲去!
“放开我娘!你这坏人!我跟你拼了!!” 他嘶声哭喊着,双手奋力举起那柄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刀,想要劈向那个恶魔般的黑衣人。
那刀疤脸杀手早已注意到这个从地窖里钻出来的幼童。他看着杨宇轩的幼子如同扑火飞蛾般冲向自己,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露出一抹残酷笑意。他甚至懒得下马,只是轻松地一带缰绳,调转马头,面对着冲来的孩子。然后,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柄还在滴着血的环首大刀对准那孩子的头顶,没有丝毫迟疑,带着千钧之力,猛地劈斩而下!
东升的日光照射在刀锋上,反射出刺眼的寒光,映照着孩子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小脸。
这一刀,足以将孩童脆弱的身躯,一劈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