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宝算盘打得精,让他看合同,咱们放心!”
三个候选人的类型,正好应了沈铭刚才说的那三类人。
沈铭对张伟使了个眼色。张伟赶忙从车里搬出一个纸箱子,在上面掏了个洞,充当临时投票箱。又拿出纸笔,分发给村民。
“识字的自己写,不识字的,找身边的人帮忙,或者找我。”沈铭指了指自己,“写上你们要选的人的名字,最多选三个,写好了就扔进这个箱子里。”
村民们拿着纸笔,神情都变得庄重起来。这薄薄的一张纸,在他们手里,仿佛有了千斤重。他们聚在一起,小声地商量着,讨论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一个老太太不识字,颤巍巍地走到沈铭面前,小声说:“沈干部,你帮我写。我就选大伯,还有三多。”
“好嘞。”沈铭笑着接过纸笔,帮她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名字。
整个过程,公开,透明,甚至有些原始。但正是这种原始,才让村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手里的权力。
远处的李老四,一直没有离开。他看着钱家村那边热火朝天的景象,一张脸阴晴不定。他身边的几个李家村干部,脸色也相当难看。
“四哥,这姓沈的,有点邪门啊。”一个村干部低声说,“三言两语,就把钱家那帮茅坑里的石头给盘活了。”
李老四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在人群中忙碌的年轻身影。他心里清楚,钱二狗那步棋,是他堂侄李福生自作主张下的,但他也默许了。本以为能把水搅浑,让沈铭知难而退,没想到,反倒成了沈铭立威的垫脚石。
现在,皮球踢到他李家村这边了。
钱家村已经搞起了选举,他李家村跟不跟?
跟,就等于要按照沈铭划下的道道走,他这个村长的话语权会被大大削弱。
不跟,那土地流转的好处,就没他李家村的份。以后镇里有什么项目,恐怕也轮不到他了。这个沈铭,看着年轻,手腕却又黑又硬,得罪了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李老四的拳头,在袖子里悄悄攥紧了。
……
钱家村的投票很快结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铭让张伟把票箱里的纸条全部倒在桌子上。
“钱进宝,你来唱票。张伟,你来记票。”沈铭点了两个人。
钱进宝激动得脸都红了,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张纸条,清了清嗓子,用他最大的声音念道:“钱大伯,一票!”
“正”字的第一笔,被张伟重重地写在了身后的小黑板上。
“钱三多,一票!”
“钱大伯,一票!”
……
唱票声,记票声,在老槐树下此起彼伏。村民们伸长了脖子,盯着黑板上不断增加的笔画,比过年看大戏还专注。
最终结果出来,钱大伯、钱三多、钱进宝三人高票当选。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不是给谁面子,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们,第一次通过自己的手,选出了为自己说话的人。
沈铭也笑着鼓掌。他等到掌声平息,才把新当选的三个人叫到身前。
“大伯,三多哥,进宝。”沈铭看着他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钱家村土地流转委员会的成员了。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钱三多紧张地搓着手,钱进宝则是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只有钱大伯,他盯着沈铭,忽然问了一句:“沈干部,我们选出来了。那……接下来呢?你让我们干啥?”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沈铭。是啊,人选出来了,然后呢?还不是要听镇里干部的指挥?
沈铭笑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塞到了钱进宝的手里。
“我的任务,到此为止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接下来,是你们的任务。”沈铭的目光从三位委员脸上一一扫过,语气变得异常郑重。
“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个人,去挨家挨户地走访,去听,去问。我要你们弄清楚两件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咱们村土地流转,乡亲们心里的底价,到底是多少?一亩地一年,低于多少钱,大家伙儿宁可烂在地里也不租?这个价,你们要给我一个准数。”
“第二,除了钱,大家伙儿还有没有别的条件?比如,要不要安排村里人去新项目里干活?要不要承包方给村里修路、修水渠?所有条件,不管合不合理,都给我一五一十地记下来。”
沈铭看着一脸懵懂的三人,最后加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
“这个本子上记的东西,就是咱们钱家村跟企业谈判的底牌。这个底牌,只有你们三个和全村的乡亲们知道。”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不会看,孙镇长不会看,任何外人都不能看。这是你们委员会的第一个秘密,也是最重要的秘密。”
“明天,我会去下一个村。你们什么时候把这份‘底牌’做好了,什么时候通知我。到那时,咱们才真正有资格,坐到谈判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