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嘴上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你们划个道,我们跟着走?”
质疑声此起彼伏。
沈铭没有反驳,他只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沓厚厚的纸。
“这是我熬了一晚上写出来的东西。”他举起那沓纸,“我管它叫《青云镇土地流转委员会章程(草案)》。”
他把“草案”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上面写了什么,我简单说说。第一,成立一个‘土地流转委员会’,这个委员会,专门负责咱们土地流转的事。跟老板谈判的是它,签合同的也是它。”
“那还不是换汤不换药!”钱大伯冷哼一声,“这委员会的人,还不是你们镇里指定?”
“不。”沈铭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个委员会的成员,不归我管,不归孙镇长管,更不归县里管。它由谁来组成,由在场的每一位,一户一票,亲手选出来!”
“你们选谁,谁就上。你们觉得谁最靠得住,最不会坑自家人,你们就选谁!”
这话像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池塘,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自己选?”
“一户一票?真的假的?”
“选出来的人,能听我们的?”
沈铭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第二,这个委员会怎么干活,也不是它自己说了算。从跟老板的第一次见面开始,每一次谈判,每一次开会,都必须公开。会议记录,合同草案,一字不改地贴在村里公告栏上。大家随时都能看,随时都能提意见。”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条。”沈铭的目光再次锁定了钱大伯,“就算委员会谈成了一个天大的好合同,金元宝堆成山。最后签不签,还得开全村村民大会。三分之二的人不按手印,这份合同就是一张废纸!”
他一口气说完,整个老槐树下,变得落针可闻。
村民们都愣住了,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跟政府打交道,从来都是“上面通知,
把定夺的权力,完完整整地交回到他们自己手上?
这听起来,美好得像个梦。
钱大伯的旱烟杆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他那双半眯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了,锐利的光芒在眼底闪烁,似乎想把沈铭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过了许久,他才把烟杆在青石上磕了磕,磕掉烟灰。
“年轻人,你这饼,画得是真大,也真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是褒是贬,“可我们庄稼人,信不过画出来的饼。”
他站起身,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族人,然后用烟杆指了指远处。
人群的边缘,不知何时也站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李家村的村长李老四,他显然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脸上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钱大伯的烟杆,就那么直直地指着李老四的方向。
“你想让我们信你,想让我们自己选人,自己说了算,也行。”钱大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积压多年的怨气和不屑,“我们钱家村,就一个条件!”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沈铭,一字一顿地说道:
“只要他李老四还在李家村当村长,我们钱家村,就不可能跟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谈事!你画的这个‘委员会’,我们信不过!除非……”
钱大伯的嘴角咧开一个冷硬的弧度,说出了一句让全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话。
“你,有本事让他李老四,滚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