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车旁,背对着他,似乎在看手机。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套裙,身形高挑挺拔。即便是背影,也透着一股干练与强势。她脚下踩着一双细高跟鞋,鞋跟稳稳地陷在微湿的泥土里,却没有丝毫狼狈。
沈铭放缓了脚步,走上前去。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女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清冷,像秋夜的溪水:“你迟到了三分钟。”
沈铭站定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有接话。他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女人,脑海中的【危机预警】闪烁得更频繁了些。
女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她划动着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她继续用那种不带感情的语调说:“我看了你们的施工图和现场进度。陈望老师的情怀值得尊敬,但情怀不能代替专业。”
她转过身来,终于正眼看向沈铭。
沈铭看清了她的脸。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姣好,但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她的眼神尤其令人印象深刻,锐利、平静,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仿佛能轻易剖开你所有的伪装。
“你知道这栋教学楼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她问,更像是在考校。
沈铭没有回答。
女人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短视’。你们选用的一级耐火等级的岩棉板做外墙保温,看起来标准很高,但青-云镇气候潮湿,五年之内,吸水率就会导致保温性能下降百分之三十。你们的教室窗户设计,只考虑了南向采光,却忽略了夏季午后的西晒问题,没有设计外遮阳系统,不出三年,靠西边几间教室的窗帘和课桌就会严重老化。还有……”
她一口气说出了七八个问题,从建筑材料的耐久性,到功能分区的长远规划,再到能源利用效率,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打在沈铭知识的盲区。这些细节,别说是他,就连天天泡在工地的陈望老师,也未必考虑到了。
这个女人,是个绝对的内行,而且是顶级的内行。
“你是谁?”沈铭终于开口,声音沉稳。
女人将平板电脑熄屏,抱在胸前,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你只需要知道,这座学校,以它现在的样子,在我看来,是个不合格品。”
沈铭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可以接受专业的批评,但无法容忍对方这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合格与否,似乎不由你来评判。”
“是吗?”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她向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她与沈铭的距离拉近,一股若有若无的、冷冽的香水味飘了过来。
她抬起手,不是指向沈铭,而是指向不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工地,指向整个青云镇。
“这块地,这整个青云镇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土地,在五十年前,都属于一个家族。”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沈铭的耳边轰然炸响。
沈铭的瞳孔骤然收缩。
女人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一种毋庸置疑的宣告。
“那个家族,姓秦。我的母亲,是秦家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