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命运的讽刺，还是生活的黑色幽默？
沈铭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报复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得意。他只是觉得有些荒谬，还有一丝淡淡的怅然。就像是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电影，当画面定格时，心中只剩下物是人非的感慨。
他们真的，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小沈？怎么不走了？”孙镇长的声音将沈铭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他顺着沈铭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咖啡馆里的李娟。孙镇长是过来人，对镇上这些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多少也知道一些。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
孙镇长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沈铭的肩膀，力道十足。
“走！上车！咱们青云镇的功臣，可不能在这儿吹风！”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开关，切断了那道凝滞在空气中的视线。
沈铭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对着孙镇长点了点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咖啡馆里的李娟，像是被惊动了一样，猛地低下了头，双手捧起咖啡杯，仿佛那杯咖啡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老桑塔纳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汇入了车流。
沈铭靠在椅背上，看着后视镜里，那家咖啡馆的招牌和那扇巨大的玻璃窗，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那个曾经占据了他整个青春的女孩，连同那段卑微又执着的感情，似乎也随着那个消失的光点，被彻底地留在了身后。
车内，孙镇长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正放着一首慷慨激昂的老歌。他一边跟着哼唱，一边用手打着方向盘上的节拍，心情好得无以复加。
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沈铭，虽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目光却一直落在窗外，久久没有收回。
而在那家名为“转角时光”的咖啡馆里，李娟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咖啡已经凉了，她却感觉不到。她的指尖冰凉，手心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今天约了客户在这里谈事情，客户临时有事迟到，她便多坐了一会儿。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她看到了孙镇长，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桑塔ナ。更看到了从县委大楼里走出来的沈铭。
他好像更高了，也更挺拔了。简单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比她公司里那些穿着上千块定制西装的男人，还要有气势。
尤其是他站在那里，孙镇长在他身边说话时，那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那种他身上散发出的、她从未见过的自信和从容，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陌生。
那个唯唯诺诺，在她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沈铭，去哪里了？
那个被她断言“一辈子没出息”的男人，为什么会和镇长一起，从县委副书记的办公室方向走出来？
刚才，他们的目光对上了。
在那一瞬间，李娟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所有的伪装和骄傲，都被他那平淡无波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心跳得像擂鼓。
她后悔了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客户发来的信息，说他已经到楼下了。
李娟深吸一口气，用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努力挤出一个完美的职业微笑。
可她一抬头，就能从玻璃窗的反光里，看到自己那双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写满了慌乱和迷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