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暗访的女记者用怯生生的声音问:“老板,您这么厉害,肯定是县里有大领导罩着吧?”
然后,就是黑五那句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回答。
“知道县水务局的王副局长吗?”黑五得意洋洋,唾沫横飞,“他是我拜把子兄弟!我每个月给王哥的孝敬,那都是真金白银!他拿了我的钱,就得保我的平安。这是规矩!”
“啪嗒。”
王建军手里的那张“八万”,掉在了麻将桌上。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麻将桌,诡异地移到了王建军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又看了看电视里那个还在吹嘘的黑五,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王建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被抽干。他仿佛能感觉到全县人民的目光,都通过电视屏幕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与此同时,青云镇镇长孙爱国的家里。
孙镇长刚洗完澡,正准备休息,也被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吸引了。当他看到黑五点名道姓地把王副局长供出来时,他先是错愕,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深邃。
又是沈铭。
这个年轻人,就像一条鲶鱼,不,他更像一块被扔进平静池塘的巨石,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掀起惊涛骇浪。从扳倒李建国,到这次把非法采砂场捅到市电视台,他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出人意料。
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他背后,又究竟站着谁?
而在县城另一边,前女友李娟正敷着面膜,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青云镇河道,听到黑五的名字时,还没太在意。可当新闻里那个嚣张的男人,将整个事件的保护伞——王副局长,亲口说出来时,她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震惊地撕掉了脸上的面膜。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闪过一个名字。
沈铭。
又是他!怎么可能又是他!从李副镇长倒台,到现在连县里的王副局长都要被拉下水,这些在自己看来遥不可及的大人物,怎么到了他手里,就跟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
那个当初被自己骂作“废物”、“一辈子没出息”的男人,怎么好像总能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悔恨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
新闻播报还在继续,林晚晴将赵老四的那本秘密账本,打了厚厚的马赛克后,也展示了出来。每一笔触目惊心的数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清河县官场的神经上。
清河县县委大院,一号楼,书房。
县委书记钱正源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的茶杯里,上好的龙井还散发着热气,但他一口没喝。他的目光像两把利剑,死死地钉在电视屏幕上,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
当他听到黑五那句“他是我拜把子兄弟”时,钱正源的太阳穴狠狠地跳了一下。当他听到“我把这条河给填了,谁敢放一个屁”时,他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腐败和渎职了。
这是丑闻!是给整个清河县,给他这个县委书记脸上抹黑的奇耻大辱!在市里,在省里,他钱正源的脸,今天晚上算是丢尽了!
“好……好一个黑五!好一个王建军!”钱正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冰冷刺骨。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没有关掉电视,而是用尽全力,将它狠狠地砸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砰!”
遥控器四分五裂。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两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抓起了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通知下去,”钱正源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充满了雷霆万钧的怒火,“县委办、纪委、公安局、水务局,所有相关单位一把手,半小时内,到县委三号会议室开会!”
“现在?”电话那头,县委办主任的声音充满了惊愕。
“就是现在!”钱正源一字一顿地吼道,“谁迟到一分钟,就地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