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簪尺量险(1 / 2)

窒息感如同湿透的棉被,一层层裹紧,沉重地压迫着胸腔。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只带来灼烧般的刺痛和更深的绝望。视线里,炭盆那点微弱的红光扭曲、跳动,仿佛地狱之门在眼前摇曳。

不能死!

苏清颜的指甲狠狠掐进冰冷的地面,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一氧化碳!

现代知识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无色无味,源于不完全燃烧!这该死的炭盆,就是毒气的源头!缺氧环境加速了它的产生,这破败的偏殿,就是她的棺材!

开门窗!通风!这是唯一的生路!

求生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最近的窗户爬去。冰冷的石板地吸噬着残存的体温,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眩晕和恶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边缘的黑暗正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近了……终于爬到了窗下。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抬起头,糊着厚厚破旧窗纸的木格窗棂,在昏暗中如同巨大的牢笼栅栏。

她颤抖着伸出手,用尽力气去推那扇紧闭的窗户。纹丝不动!窗棂像是焊死了一般!寒风在外面呼啸,这扇隔绝生死的窗,却将她死死锁在这座毒气墓穴里!

目光绝望地扫过窗框,最终定格在顶部——那里有一道窄窄的、用于透气的缝隙,被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堵得严严实实!唯一的希望!

她猛地扭头,视线落在旁边小几上那个冰冷的粗陶茶壶上。里面还有半壶冰冷的残茶!

水!氧气!

一个念头在濒死的脑海中炸开。她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起那冰冷的茶壶。沉甸甸的,像抓住了一块浮冰。

“砰!”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茶壶狠狠砸向窗棂顶部那道缝隙旁边的窗框!粗陶碎裂的刺耳声响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惊人!碎陶片和冰冷的茶水四溅,浇了她满头满脸,刺骨的寒意让她一个激灵,混沌的神智竟被强行激醒了几分!

顾不得脸上被碎片划破的刺痛,她死死盯着被砸中的地方——窗框被砸裂开一道小缝!那道透气的缝隙边缘,厚厚的灰尘被震松了一些!

还不够!缝隙太小!

她毫不犹豫地撕扯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里衣。棉布坚韧,她用牙咬,用手撕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嗤啦一声,终于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

冰冷的茶水混着脸上的血水,浸透了布条。她将湿透的布条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冰冷湿润的布料隔绝了部分毒气,也带来一丝微弱的氧气感,虽然依旧窒息,但那致命的灼烧感似乎减轻了一丝!

必须扩大通风!

她艰难地挪回炭盆边。那微弱的红光,此刻就是催命的符咒。不能让它完全熄灭,否则毒气会停止产生,但也不能让它继续这样燃烧!必须减少毒源!

她抓起旁边一块用来垫炭盆的、边缘已经烧得焦黑的破木板,忍着高温,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沉重的炭盆一点点、一点点地朝着远离自己床榻、靠近那扇被砸裂了缝隙的窗户方向推动!

炭盆的铁边滚烫,烙得木板滋滋作响。每推动一寸,都几乎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湿布下的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无比。汗水混着血水和茶水,浸透了鬓角。

终于!炭盆被推到了靠近窗户的墙根下。距离那道缝隙近了些许!虽然微弱,但空气流动的方向似乎有了一丝改变。

她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捂着湿布大口喘气。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挣扎。体内的燥热和窒息感并未完全消失,但似乎……不再那么迅猛致命了?那砸开的缝隙,那被挪开的炭盆,那捂在口鼻上的湿布……这些简陋的措施,正在与死神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不能睡!睡了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苏清颜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行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经。她的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碎陶片上。不行,还不够安全!必须确认那炭里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她挣扎着,摸索着爬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根东西——这是原主仅有的几件体己之一,一根素银簪子。簪头是简单的梅花样式,簪身细长,因为主人不受宠,早已黯淡无光。

银簪!虽然纯度不高,但……或许可以一试!

她再次爬回炭盆边,用破木板小心地拨开厚厚的灰烬,露出块。她用银簪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刮向其中一块炭上凝结的黑色膏体。

嗤……

极其细微的声响。被刮下的黑色膏体粘在银簪尖端。苏清颜凑近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雪光(砸开的缝隙终究透进了一丝光),死死盯着簪尖。

没有变黑。

纯银遇硫化物会变黑,但这劣质的素银簪子……反应并不明显。但这黑色膏体散发出的那股若有若无、带着甜腥的焦糊味,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这绝不是普通的炭!里面混入了某种特殊的、能在低温不完全燃烧时产生剧毒气体的物质!

她的心沉了下去。这手段,阴毒而隐蔽!若非她是法医助理,对这气味异常敏感,又熟知一氧化碳中毒原理,此刻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视线扫过殿内,最终落在墙角堆着几件破旧杂物的角落。那里,躺着一把蒙尘的旧木尺,是原主用来偶尔量量布头的。

尺子!

苏清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再次爬过去,抓起那把旧木尺。尺身粗糙,刻度模糊,但此刻,它就是她活下去的关键工具!

她挪到那扇被她砸开一道小缝的窗下,忍着晕眩,艰难地站直身体,踮起脚尖。她用木尺,小心翼翼地探进那道缝隙,用力地、一点一点地撬动着被灰尘和岁月封死的窗棂活动部分!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在死寂中响起。每撬动一下,都耗费着她残存的生命力。汗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又被殿内的寒气冻得冰冷刺骨。她咬着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开大一点!再开大一点!

同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撬动,一边用尺子丈量着缝隙扩大的宽度。一寸……一寸半……她在心中默算着。需要多少通风量才能有效稀释这致命的毒气?这破败偏殿的空间有多大?炭盆产生的毒气速率……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将法医毒理学的知识、物理学的通风原理,与这简陋的环境和工具强行结合!